吟唱声中,绿色的叶片慢慢绽放出了更为浓厚的自然之力,屋内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温暖浑厚的力量抚过周身。
温柔有力,无法抗拒。
克罗德一下明白了,简单说来,这是在驱邪。
应该是父亲他们在教堂里对抗幻境的禁制时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两位兄长先行醒来后和父亲说了什么。
所以现在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在自己醒来后进行这么一个仪式。
毕竟谁家父母也不希望儿子从昏迷中醒来时,附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知道哥哥们有没有和父亲提那个‘永溺者’的名头...”克罗德扫过众人脸上的表情。
“只要我身上没有什么‘邪恶之物’,凭着幻境中救下哥哥的事迹,应该不会太过细究。”
在祛邪术法的光辉下,克罗德左瞧瞧右瞅瞅,怡然自若。看到男孩毫无变化的样子,众人都松了口气。
“伯爵大人,看来三少爷身上并没有什么从幻境中带出来的不净之物。”施法者结束了净化术,说道。
“非常感谢两位。”伯爵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两人客气一声,把叶片收好,便告罪出门了。
“这两位是森林之神的信徒,因为这次教堂的事,我特意要求从北方领地借调过来的。”
等到二人出了门,伯爵才向妻子和儿子解释起刚才的事情来。
“这次的事件,背后有着邪教力量的影子。”
“我们在教堂深处的一面墙体后方,发现了一个遍布整个房间的巨大魔法阵。据我手下的魔法师初步推断,是一个幻境魔法阵。”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把克罗德他们卷进去的那个幻境。”
克罗德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心里却是在想:“父亲提到的这个魔法阵应该就是‘魅影’受到折磨的那个幻境。”
“这么看来,眼魔克伦特当时不仅在努力维持我们兄弟身处的幻境,还在对抗着父亲他们对于幻境的攻击和消耗。”
“要不是我一再破坏它制作灵魂武器的进程,它恐怕早就结束‘福音’仪式然后溜走了。”
“只是...以眼魔克伦特展示出的诡异和力量,弗兰克教士是必然没有操控它的能力的...嘶,难道普尔莫勋爵有这个能力?”
“感觉也不太像,根据莫妮卡所说,第一个幻境内容还算是契合‘福音’仪式,而第二个幻境,明显转换得很突兀,而且危险性暴增。”
“普尔莫勋爵如果很强大,那也没必要走这一步险棋,毕竟第二个幻境要是我不是穿越者,恐怕我们兄弟三人都会死于非命。”
“他只要把第一个幻境的事推托到弗兰克身上就行。”
“我们兄弟三人加上莫妮卡,哪怕作为灵魂武器也算不上什么绝佳品质,这种完全抛弃辛苦建立的势力和人脉,突然去和当地领主撕破脸的行为,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付诸行动。”
“难道是眼魔突然失去控制暴走了?还是...”
心里一番分析后,想到女神海夜所说的,这个眼魔被人“加工”过,克罗德心里其实是倾向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见克罗德迟迟不开口,只是看着自己,波罗斯伯爵带着歉意地拉过儿子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
“我手下的魔法师,在调查教堂建成以来的事时,发现他们借助着一种名为‘福音’仪式的方式,来扩大教派的影响力。”
“这种仪式,会对受众的潜意识产生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得他们更为倾向血月教派,更想要亲近教派,成为教派的一员。”
“这种宣教方式显然是有违领地民众自身意愿的,在我‘双翼’伯爵的领地上,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即使是血月教派!”
波罗斯看着自己的妻儿,正色道。
对于父亲这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克罗德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血月教派虽是在国内分布很广泛,对血族有着天然亲和力,但是却一直未能成为国教,就是因为其蕴含着对民众的巨大煽动力量,很容易演变成政教相争。
而这种带有“民粹”意向的宗教,对于人口总数始终不高的血族而言,就是一颗包着蜜蜡的毒药。
渴了馋了,舔一舔闻闻味还行,真要当做充饥之物吞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大多数领主都是秉持着和波罗斯一样的态度:你要建教堂,发展信徒,且由得你。
但是一旦发展到了某种程度,那就必须给与打压,不能让宗教影响力在自己的领地上无限制扩大。
更别说这一次教派还把主意动到了伯爵的三个儿子头上,更是罪加一等。
“而据当时护卫在吉利万他们身边的两位高级魔法师,以及罗曼罗德兄弟二人的叙述看,教堂中还窝藏着一个疑似眼魔的存在。”
“正是那疑似魔眼的力量,阻碍了他们从冥想室中救出克罗德的行动,并且还设置幻境,把吉利万和贝尔德的灵魂也抓了进去。”
“我们在与冥想室相邻的一间密室内,也找到与情报相符合的眼魔尸体。”
波罗斯停了下,看了眼克罗德,继续说道。
“眼魔的诞生,无不是在各种污秽恶浊之地,而作为信徒们虔心祈祷,向往聆听神谕的教堂,竟然有这种秽物存在,管理者难辞其咎。”
“据搜查结果,莫妮卡女士也和克罗德一起进入了冥想室,应该也经历了幻境,她也坚称自己对于眼魔毫不知情。从这一点上看,应该是属实,她的罪行可以减轻。”
“而弗兰克教士,作为‘福音’仪式的主持者,则完全消失不见,教堂内外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伯爵有些恨恨地道,对于这个意图杀死他三个儿子的凶手(弗兰克直喊冤),伯爵恨不得找到他剥了他的皮。
“而教堂的筹建人普尔莫勋爵,直到事件发生后的现在,始终没有露面,我派去寻找他的人甚至也被杀死了。”
“哨卫报告说在罗曼他们发出示警魔法后不久,勋爵的马车就离开了。根据我的推测,他应该是畏罪潜逃了。”
“我准备向王庭汇报这次的事件,把普尔莫定性为利用邪恶力量蛊惑民众加入血月教派的邪教教徒。”
“目的是以血月教堂为幌子,在大地母神教派信徒和血月教派信徒中拉拢附庸,扩大自己的影响,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黛帕拉听着丈夫这如同汇报般的讲述,眉头轻蹙,看了眼克罗德,刚想开口,就听到克罗德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波罗斯闻言,身子轻颤了下,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黛帕拉。
在黛帕拉诧异的看向丈夫后,才发现丈夫眼神中有着抱歉与决然的意味。
只见波罗斯扭过头,看回克罗德,突然问道:
“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平静的问话,宛若一声惊雷,划过黛帕拉的脑海,让她恬静的神色一下有些慌张。
丈夫为什么要这样问,难道他发现了有关“神子”身份的线索?
黛帕拉一时心乱如麻。
察觉到妻子惊慌的神色,波罗斯似是早有预料,点了点头,握着克罗德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再次确认到:
“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克罗德放在父亲手掌中的小手并没有下意识抽走,而是动也不动。
他迎着父亲的询问看了过去,在父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审视、难受、决然,还有一丝期望。
“看来哥哥们已经醒了过来,并提到了‘永溺者’这个身份。怪不得刚才我一苏醒,父亲就带人来祛邪,想必是这个身份不太好。”
“而现在父亲的问话,应该还是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
“也是,按我在幻境中展现的力量看,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那什么‘永溺者’花费如此大的力量来帮助一个小男孩,必然有所企图。”
“要么是想要附身,要么是想要同化,要么是想要取代。甚至有可能是寿命、健康之类的代价。”
“净化术完全没有效果,附身和取代的可能性就被抹去了。剩下的只有同化。”
“怪不得在父亲的眼中同时看到决然和期望。不过我也不知道‘永溺者’是个什么东西,该怎么回话呢?”
克罗德一时犯了难,视线在扫过父亲的脸庞后,自然地落到了一旁黛帕拉的脸上。
看着母亲惊慌不知所措的脸色,克罗德艰难地扯动嘴角,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
“我说过,您是我的母亲,【永远】也不会变。”
说着,克罗德朝着母亲伸出了另一只手。
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加上父母站在同一侧,所以克罗德的手没伸出多远便垂落到了床上。
黛帕拉捂了捂嘴,眼中泪光闪烁,赶紧上前握住了儿子的手。
这句话,当初精灵刺客事件的时候,克罗德就说过。
后来在德鲁伊面前坦承自己的“神子”身份时,克罗德也说过。
现在,在丈夫有所怀疑时,克罗德依然说出了这句话。
黛帕拉知道,儿子是想借这句话来表达,即使他贵为“神子”,他也没想着舍弃掉这份亲情,自己依然是他的母亲,身旁的丈夫,也依然是他的父亲。
握着儿子的手,又想到前不久突然出现在他脸上的狰狞伤口,作为母亲的黛帕拉眼眶里又蓄满了泪珠。
伯爵听着妻子的啜泣声,又看着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脸上满是自责。
“所以,我依然是您的儿子,父亲。”
克罗德缓缓说道。
波罗斯正要说点什么,突然从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喊声:“克罗德!”
三人看去,打头的正是贝尔德,后边跟着吉利万和阿丽娜。
克罗德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哥哥虽然都已能正常下地行走,但是眉眼间,精神都有些萎靡,看来幻境中对于他们灵魂造成的负担,也如实地反应到了肉体上。
而阿丽娜,则是一边担心地看着两个儿子,一边用复杂的神色看了看克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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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黛帕拉的儿子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算上精灵事件,黛帕拉母子就是两次有恩于自己母子三人了。
“我问了,他们说弟弟完好地接受了净化术,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我就和哥哥过来看看了。”
贝尔德跑到克罗德床前。
原本在幻境中也受了不少惊吓的贝尔德,是被要求卧床休息的,可在他和大哥断断续续地讲出幻境中的遭遇后,众人都注意到其中的关键——“永溺者”。
虽然这个身份是克罗德将计就计接下的,不然他也没法跟两位兄长解释自己的力量。
但是众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以为当时在幻境中大发神威的,是某个“永溺者”。
何为永溺者?
根据魔法协会的记载,一个生灵,如果在世时犯下了众多罪行并且较为强大,那么在死后去往灵魂之海时,会被灵魂女神及其下属所标记。
被标记的灵魂,要想重返世间,则需要经受住一系列被称为“涤罪”的刑罚。
如果承受不住或是不想承受,主动放弃回到世间,那么女神也就不再对其施加刑罚,任由其以流浪灵魂的身份行走在灵魂之海中。
这样永远生活在灵魂之海中,却被灵魂女神重点关照的强大灵魂,被统称为“永溺者”。
在灵魂女神杳无音讯后,“涤罪”的刑罚措施仍在,执行人却已荡然无存。
“永溺者”回到世间的最大阻力已经消失。
于是他们开始通过回应召唤、附身、借尸还魂等等方式重返世间。
根据吉利万与贝尔德的描述来看,克罗德当时极有可能 是被某个“永溺者”附身了!
跑到床前的贝尔德,却发现克罗德的头被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弟弟你这是怎么了?”贝尔德大声叫道,随即看向父亲和母亲。
可是父亲和母亲都回避了他询问的目光。
“你弟弟他不久前躺在床上,突然间脸上就出现了一道可怕的伤口,血流不止,我们为他包扎后,就成这样了。”
最后还是黛帕拉说出了克罗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