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该起了。”
李世英在帐子外唤了几声,才把沈策给唤醒了。
沈策这觉睡的极沉,梦里好像喘不上气似的,睁眼一看,薛锦荔整个人圈在他身上,睡姿实在称不上雅观。
怕她这姿势压着孩子,于是他又轻手轻脚地把她挪动了一下,放平了躺着,这才穿了衣服下地。
几个奴才围上来,他边整理衣扣边问李世英道:“何事?”
李世英这奴才跟了他几十年了,不会这么没规矩地叫他起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琅华宫太子妃娘娘,凌晨发动了,幸而母女平安。”李世英低头回话。
太子爷愣了一下,“没人来报孤吗?”
太子妃生产,居然没有人来给太子爷报一声,这帮狗奴才,真是……
“奴才今早去问,太子妃处的人都说,昨夜并没叫来报给太子爷……”李世英的声音越说越小。
太子爷紧抿着嘴唇,太子妃还是如此不驯顺,这是在和他较劲呢。
索性,他也不必过去了,让人赐下重赏,又写了一封折子报给父皇,先说太子妃产女,又说妾侍魏氏产子,想来,父皇会给自己的大女儿一个郡主的位分,太子妃应当也能满意了吧。
他憋着气,一直憋到了皇帝下旨封他的长女做安宁郡主的那一天。
这天正好又是一月初三,薛锦荔的生辰。
全东宫都去接旨,为太子爷长女得封郡主而高兴。只有魏氏嘴里发苦,她的长子没能得皇帝青眼,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真是……苦了他了。
薛锦荔刚回到漱玉斋,就听东篱兴冲冲来报。
“主子,主子爷请了戏班子来给您贺生辰呢。”
薛锦荔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她还以为自己一个小小孺人的生辰不会有人记得呢。本来都想着自己搓个长寿面再加个荷包蛋吃吃算了。谁知太子爷竟记住了?
外面突然传来奴才们行礼磕头的声音,薛锦荔还坐在铜镜前发呆,东篱正愁着给她梳个什么式样儿好,就见着太子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在铜镜里和身后太子爷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她才大梦初醒般地要道万福。
“妾给爷请安,爷万福金安。”她居然就那么坐着行了个礼。
“孤万福,你也万福,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还坐着发愣?”太子爷走到她身后抚着她的肩问道。
东篱此时“懂事地”退到了一旁。
“妾是……太高兴了。”薛锦荔适时地挤出一滴泪来——其实她心里动容归动容,但绝没有到流泪的程度,但是她得让太子爷知道她高兴。
“傻,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太子爷感慨道,手就那么插上她的头发,“孤给你梳头?”
薛锦荔睁大眼睛的表情很好玩儿,“爷会梳头?”
太子爷像模像样地拿起簪子、头花这么绕、那么绕,居然还真的像那么回事,然后薛锦荔一转头……散了。
“应该说是,孤以为自己会呢。”然后就看到太子爷把头埋进她肩上笑起来。
“爷捉弄妾。”薛锦荔佯怒道。
“好了不闹你了,你来。”太子爷也收了笑,示意一旁的东篱去梳。
东篱从善如流地福一福,上前来给她梳头。
太子爷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观看。
薛锦荔伸手挡在脸前,娇嗔地道,“爷去正厅等着妾吧,梳头的样子丑得很呢。”
“嗯?那你半夜圈着孤睡,又把口水擦在孤的那件寝衣上把刺绣给晕色了的事怎么算?”太子爷悄悄在她耳边笑她。
薛锦荔大着胆子在铜镜里嗔怪地瞅了他一眼,这才见太子爷大笑着出去了。
李世英等人伺候在门口,看着太子爷高兴成这样,心里怪道:这主子也真怪,什么都不干比吃了那仙蜜还高兴呢?
戏台子搭在东宫西北角,这头靠着宫墙,离皇帝的紫宸殿远,不会过于吵嚷。
外头请的戏班子早在这儿练上了,再就是奴才们忙忙碌碌地在这里跑来跑去。
“爷,没有旁人吗?”薛锦荔看了看,四处,空荡荡的。
“你还想要什么人?”太子爷促狭地看着她。
“就……咱们两个吗?会不会有点,太……”薛锦荔小心翼翼地提出异议,“要不要请太子妃他们一起。”
太子爷笑了,她就是这点好,永远都记着身份,不轻狂,心中有数。
“孤都请了,放心吧。”太子爷不逗她了。
果然看薛锦荔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了,“看戏孤零零的有什么趣儿,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呢。妾从前在家中时,都是去村口看,男女老少凑在一起,戏唱上个一天一夜,可有意思啦。”
太子爷不由得也被她描述的场景感染了:“等有机会,孤陪着你去你老家看看。”
薛锦荔只当他是玩笑之语,甜甜笑着说了声好。
在大伙儿还没来之前,薛锦荔看桌上的吃食没什么新意,于是悄悄吩咐东篱让膳房送来些牛乳糕、蜜饯、瓜子还有擂茶,就说是太子爷叫准备的,他们会很快送来。
打着太子爷旗号狐假虎威的某人心虚地瞥了一眼太子爷。
魏氏来得早,行了礼以后就坐在下首,太子妃和陈氏姗姗来迟,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但看着被太子爷圈在身边的薛锦荔,陈氏还是心里泛酸水儿,要是自己也能得宠就好了。
众人心思各异,魏氏现在心里只有儿子,至于得不得宠的,她根本不在意,孩子小,经不起吵闹,她让乳母看着在屋里等,至于其他的,她就坐山观虎斗罢了。
太子妃刚产女月余,恢复得还不错,但是她能感觉得出太子爷对自己是越来越冷淡了。来看了几次小郡主,但也只是叮嘱她好好养着,旁的什么也没说。
其实那日,乳母苏姑姑问她要不要禀报太子爷,她也是一时冲动,心想太子爷在薛氏处,自己气不过,索性怄气不叫苏姑姑派人去。苏姑姑没拗得过她,最后真就没叫人去……
其实第二天她就后悔了,但想着,毕竟她产女有功,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太子爷应该也会来看看她。谁知,他真就能憋着气不来看自己,只叫奴才送了礼来。这是在人前结结实实给了她一巴掌。
最让她无力的是,太子爷上书给了皇帝,给长女请封郡主……这就是,彻底堵上了自己的嘴了,她想请罪都找不到理由,太子爷已经给她刚满月的女儿请封郡主了,自己还能以什么理由去找他说呢?说她在怄气所以故意不找人禀报,自己惨兮兮地在凌晨生了孩子。
她总是忘记,她嫁的是太子爷。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怎么可能会低头。
更何况,真的说出去,她不占理。夫妻举案齐眉,身旁没有其他人自然是一段佳话。但是太子爷宠爱几分妾室,这事儿就算拿出去说,也没人能指责太子爷个什么,这太正常了。她嫉妒,根本不占理儿。
于是,她只能无力地看着二人的关系这么冷淡着。
薛锦荔看着自己被沈策握着的手,突然觉得如坐针毡。可能有不少人想用眼神杀死自己吧……
太子爷这样尊贵的人,丰神俊朗又体贴,被这样一个人偏爱,好像是件很幸运的事哦。
薛锦荔心里想,他是主子爷,他爱到几分,自己就接受几分,如果哪日自己年老色衰不再受宠,好歹肚子里这个孩子还能保着自己不掉得太低。
近来,太子爷好像对自己越来越好了,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睡在她的漱玉斋里,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盛宠?后院的女人们估计一口银牙都给咬碎了……她自己其实都知道。
她想着,太子爷对自己好,恐怕是因为自己长得漂亮,但是漂亮的女人很多,自己不会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太子爷的后院人不多,比起其他皇子来说可以说是很少。最迟今年年底,一定会有新人进来,到时候自己还能这般受宠吗?
她给自己的答案是:不能。
所以她一定要保持清醒,别忘了来时家中爹娘的叮嘱才好。
台上在演《五女拜寿》,这是个大群戏,几乎所有的角儿都上了,热热闹闹敲锣打鼓,一般的女眷都爱看。说户部侍郎杨继康因被奸臣严嵩陷害而被削职为民,五个女儿女婿前后态度变化的故事。
看她很明显在走神儿,太子爷捏捏她的手:“这折戏不对你胃口?”
薛锦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太子爷挥挥手叫了李世英过来低声耳语道:“你薛主子不爱看这出《五女拜寿》,”他沉吟片刻,“叫他们把戏本子拿过来,孤瞧瞧。”
薛锦荔其实不是对这出戏不感兴趣,但是眼见太子爷已经误会了,自己也只能顺杆儿爬。
这时魏氏站了起来,福了福道:“妾该回去看小皇孙了,乳母说小皇孙闹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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