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骨碎,碎骨
这处已经沉寂了两千多年,甚至更加久远岁月的古老战场。
其宁静终于在今日被打破。
一道细微的焰柱在离地不到一百英尺的空中迸射而出,直直刺入底下犹如血肉与骨骼磨碎了碾作尘的沙漠。
轰的一下爆鸣,彻底唤醒了这处仿佛凝固在岁月长河间千百年的古老战场。
凡人拳头粗细的焰柱激起沙尘连片,弥漫的沙尘反射着血色夕阳的余晖,也似是这片沙漠朝天空飙溅出一缕鲜血。
当鲜血似的沙尘平静逐渐平静下来以后,在渐渐稀薄的风沙间,便可看到两道朦胧的人影正在沙堆中缓缓站起身来。
沃森艰难地从沙堆中站起。
纵使他已经借助一瞬的爆炸冲击力减缓坠落动能,这匪夷所思的方式唯有体魄惊人的密传者方有可能完成,换作孱弱的凡人无异于是加速死亡。
纵使他早在半空中便已经以平躺的姿势张开四肢,一如未来的翼装飞行,然而终究是没有穿戴滑翔的翼装,下坠速度仅仅是减缓些许,聊胜于无。
哪怕是从上千英尺的高空直坠而下,天生便具备有蛾与杯相的少年依旧没有因此而瘫痪残废,他的脊髓神经仍能挣扎着传输神经信号。
当那层焦炭似肌肤簌簌落下以后,敞露而出的崭新肌肤粉嫩且透明,如同单薄的蝉翼,清晰可见底下的蠕动血管与鲜红肌理。
哪怕是即将晋升至第五阶的心相,其中存续保护的生命活力,也难以完全熄灭古老之狮的炽烈炎息。
绽放裂痕的脊椎骨与脊椎骨间填满染血的沙砾,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是这些沙砾本身便是血般的颜色,抑或是染上了血的颜色。
脊梁骨近乎断裂,血色沙砾更是几乎都要刺及脊梁内部的神经线,瘫痪这具躯壳的行动能力……这几近就要伤及少年的根本,使得其下半身都要坐在轮椅上过活。
纵使他在落地的瞬间已经改换姿势加大受力面积,减少单位承受压力,用畸生出道道骨刺的背部来承受无伞降落的第一下动能反弹。
彼时充当沃森与古狮之间第一道防线的钢铁行李箱,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可能完全抵御住那头当世之间最强狮之兵器的蓄势炎息。
更别提来自父亲本体的黯黑粘稠血液已然攀附上节节裂纹的脊椎骨,这些蕴含有不可思议活性的黑液,似乎也能够代替神经线束的作用。
纵使他……
自上千英尺的高空坠落而下,仅仅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沃森便已经操纵着少年的躯体从沙坑中缓缓走了出来。
但无限接近于可能的可能性,对于某些蒙受司辰眷顾的恐怖之徒来说,便是无限接近于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每行走一步,便有一块块焦炭似的龟裂肌肤簌簌落下。
可即便如此,少年的身躯终究难以直接承受上千英尺高度的坠落动能轰袭,背部畸生的漆黑嶙峋骨刺根根碎裂!沙砾犹如一枚枚细微的弹丸般刺入脊背!
可即便沃森正在源源不断地释放出蛾之力,抛却义子体内的伤势,遗忘那些灼烧的痛感,让因心之力而新生的血肉能够不畏苦痛地冲涌上去淹没那些无止无休的烈焰。
古老之狮喷吐而出的炽烈炎息蕴含有无与伦比的毁灭力,无懈可击之焰已穿透肌肤的第二道防线,直接腐蚀进少年体内深处。
其体腔内的脏器都已缠绕上难以熄灭的炙热,烈焰熊熊燃烧烘烤出淡淡诱人烤肉香味。
这股炙热犹如附骨之蛆的诅咒,缠绕在少年的内脏久久不愿散去,只是慢慢地顽强地烘烤着这些粉嫩的脏器,每一次吐息都能喷出浓浓的肉香烟气,烟气中氤氲着一丝艳红,令人迷离神醉,似闻得温酒烘香。
五内俱焚,对于此时此刻的沃森/塞巴斯蒂安而言,已经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夸张形容词,而是真真切切的痛觉感受。
少年的五脏六腑,没有任何一个器官能够幸免于难,统统覆有难缠的古狮之焰。
血肉新生的速度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焚烧毁灭的效率,少年的血肉已沦为古狮猩红烈焰的上好燃料。
在幽暗无光的体腔内,猩红之焰已将每一个脏器的微小部分燃为干炭,正如同开拓的行军占领下先头阵地,占据此处扎根为营朝着剩余的敌方展开进攻。
焚你血肉,养我烈焰,这便是古老战狮号称为醒时世界最为强悍的狮型武器的依仗——它们的烈焰犹如是独立的生命,会自主在敌人体内寻找合适的食物茁壮成长,直至将这些蕴含着锋锐刃芒的烈焰将敌人焚尽撕碎!
少年的骨骼也已支离破碎,古狮之焰并非只是单纯的炽热,猩红的焰火中掺杂着碎骨的秘术。
现在这副千疮百孔的肉体就宛如是破烂不堪的提线木偶,必须得依靠父亲遗留在体内的血与肉,才能够支撑着勉强行动。
但与此同时,沃森犹如液态爬虫般的诡异血与肉,也在不断地爬行于义子骨骼的道道狰狞裂痕间。
那些残留在骨裂伤痕深处的炽热与锋锐,在这些漆黑如墨的血肉看来,就仿佛是某种掺杂有可怖剧毒却又异常刺激的异质美味。
它们爬行于骨骼的裂痕中,虽会承受烈焰烘烤与锋锐刺体之痛,但也能够从一道道骨裂伤痕间窥见碎骨的奥秘。
沃森也仿佛能够藉此领略七七四十九种碎骨之法中剩余的其他部分。
“原来如此,如是这般那般……”
“竟是这般如此,又是如此那般……”
“嘿嘿,我明了,我悟了……”
“咳咳——”沃森张嘴喷出一团熏干肺片与通红燃血的混合物,
“一切无法摧毁我的事物,都将使我变得更加强大……原来这份秘密就隐藏在这其中。”
“喀嚓喀嚓,噼啦啪啦,咔滋咔滋……”
少年低垂着脑袋,喉间咕噜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腔调,似是低声怪笑,又似是悲歌哀鸣,更似是在狞然大笑!
他周身的骨骼都迸发出犹如刀剑相伐的金铁交鸣锵响,裸露躯壳上单薄削瘦的肌肉更是诡异地此起彼伏。
肌肉皮膜鼓胀又收缩,犹如一面无捶而自擂的皮鼓,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擂鼓声响,唯有某种骨质敲击的闷沉异响似在皮肉间游荡。
沃森嘿嘿一笑,迎着血色夕阳高举右臂,半透明的臂膀狰狞突起数道蜿蜒如蛇的漆黑血管。
他曲拢拇指抵心,竖直四指并拢如刀,猛地回臂刺入少年的肚腹之中。
久受焚烤的肉体枯槁得像是干柴,已经连一丝鲜血都难以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