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嘿嘿你猜
这还是约翰沃生平以来第一次学会如何冷静地去观察事物分析事物——他自幼过的便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悲苦生活，哪怕是童年居住在慈幼院里常常吃不上一顿饱饭。
每逢冬日到来，他更是得眼睁睁地望着那些体质孱弱的伙伴因风寒而在高热中死去，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当年逃离慈幼院的决心——哪怕自己真的饿死冻死在外头，那也是自己作出的选择，而不是继续在慈幼院连生死命运都要交予他人之手的无助。
从来就没有人教导过他应当静下心来，将目光放得更加长远、暂时忽略眼下的辛苦、而着重于日后的收益。
他成长的环境也绝不允许他去冷静地计划下个礼拜、下个月或是更遥远的明年、遥不可及的未来。
成长期的约翰沃森光是努力地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贫穷已经扼杀了他发展的潜力——他不具备有任何的试错成本。
他必须得竭尽全力才能够确保今天不会饿肚子、明天不会冻死——他的肚鸣似永不停歇，他的体寒似永无终止，他似乎永远处于生存恐惧的阴影中，他必须一刻也不停得着眼于当下，思考今晚的晚餐该去哪个垃圾堆里寻来。
这种只关注眼前事的思考方式，已经深深地刻写在他的思维深处，他或许一辈子都学不会该如何追溯根源推断未来的本领……直到今日，他终因义眼内藏的知识开启了封闭的心智。
他现在已经能够流畅地引经据典，他现在已经能够用知识堆垒起高墙，来抵御这些年来一直困扰自己的急切求生的恐惧！
直至此时此刻，约翰沃森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体会到理性的魅力，原来脑袋清醒不再浑噩、能够静下心来思考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情！
就仿佛世间一切都有条有序地摆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只需要顺着道理的脉络去思考，并可以获知到事物的真相——虽然获取真相的过程，总归是要耗费一些时间与精力，可真相不会逃跑也不会消失，真相就始终掩埋在那里，静待理性者的挖掘。
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最为直观的变化便是在疯人院的理智辉光扫描仪诊断结果中，约翰沃森的理智值已经暴涨至二点三八——与这个数值对应的度量衡，则是一位以优异成绩完成高等学府教育的理科毕业生。
“原来理性思考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就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困难都无法阻碍住我的思维……我终将会通过蛛丝马迹寻找到问题的答案，只要我能够积累到足够的知识。”
“与隐藏着宇宙无穷奥秘的知识相比，儿女情长、声名利禄……这些庸俗的事物又算得上是什么垃圾？”
“为什么我直到今时今日才明白如此明白的道理？”
“但是还好，一切都还算不上太晚，我还很年轻，我还能够将接下来的人生都奉献于追求知识与真相，我必将——”
约翰沃森的喃喃自语戛然而止，只因通明透亮的病房中竟是不知何时又再度响彻起那仿若刀剑相伐绞剪开合的怪异击掌声。
可他用明亮的左眼仔仔细细地扫视一圈房间以后，却是丝毫没能捕捉到自己臆想的华生的形迹，仅能听到与他一模一样的嗓音正在述说着难以理解的话语。
“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这枚义眼，居然赋予了你一份全新的理性。”
“难道这就是灯、不，这就是伟大技艺的力量吗？”
“明明卑鄙的无形之术只会致人以疯狂，可高尚的伟大技艺却会赠人以理性……真是荒诞且可笑啊！”
仅仅只是间隔了一个白日，但此刻理性充沛的约翰沃森再次听到‘好哥们华生’的话语，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他的双眉都深深地皱起。
他不明白，假若华生当真只是自己妄想出来的‘朋友’，那理应便是直接呈现在自己的思维中，可为什么现在自己使用比原先肉眼功能还要强大的左眼义瞳环视房间，却是根本捕捉到华生的形影……华生只是虚假的幻象，根本不可能因为视觉器官的更换而无法目睹。
“嘿，我在你的右边呢！”
“你这家伙可真是没有礼貌，怎么能闭着眼睛看人呢？该不会是想要向我显摆伱的新玩具吧？！”
约翰沃森缓缓睁开原生的右眼，当眼帘升起的瞬间，他当即就望见了正以那个怪异姿势蹲坐床上的华生。
他冷静地注视着只有右眼才能观测到的幻象，“华生，其实你并不是我的潜在意识吧？”
“潜在意识确实是能够注意到表层意识经常忽略的细节，可即便如此，潜在意识也绝对不可能具备有真正的思考能力，甚至更不可能给表层意识出谋策划，教导他该如何讨女人的欢喜。”
“更别说，这个潜在意识的思考方式与表层意识大相径庭……你的言语与举止，都不是我过去所经历的人生能够塑造出来的性格。”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华生，你到底是谁？”
面对这样的质疑，华生只是嬉皮笑脸地回道：“嘿嘿，你猜呢？”
………………
安娜轻轻呼出一口气，艾玛姐姐特地哄骗来的肉靶子顿时因极度的严寒而吓得浑身颤栗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下也绽放出一道道细密的凝结血痕，仿佛皮下的毛细血管都因这骤然降低的温度而破裂。
但是面对这样的结果，面容精致可爱的女孩显然一点都不满意，她有些不太开心地嘟起嘴来，扭头望向父亲与兄长，想要寻求些许安慰和鼓励。
“父亲，明明我都已经通晓刀子的秘密，可为什么还是不能像您那样直接制造出利刃的撕裂伤口？”
然而女孩下一秒便注意到父亲的眼神在微微闪烁，似乎正在思索某些难事。
作为父亲最贴心的小棉袄，她当即关切地询问道：“父亲，您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父亲只是微笑着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某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在某位热心人士的帮助下觉醒理性，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脱我的掌控。”
“不过嘛，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或许我应该改换更加隐蔽的方法来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心智，让他心甘情愿化为我的另一个化身。”
“哪怕是伟大的光之技艺，也难以抵御颅内之蛾的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