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终于恼了? 恼了好啊! 赵芙双来劲儿了,不止光脑袋油腻锃亮,就连昏暗的双眼也有了光泽,“喂,山主,你这不行啊,对女人要怜香惜玉,你这既无耐心,又不温柔的,也就有张脸能撑着,不然真就要守着你的山头过一辈子了。” 易篁没什么情绪的回了句:“哪个女子如你这般?” “呦呵,见过不少女的啊?” “也是,你们云鼎派想来是美人儿如云的。” “就你们那虚伪的门派,八成长得不好看也不能入内门。” 听赵芙双屡次侮辱云鼎派,易篁再淡薄的性子,眉间也不耐尽现。 却也无心与一个市井泼妇相争,只盼早些还她恩情,就此再不相见! 培元丹是二品的固本培元药物,对于入圣之人来说作用或许太浅,但是对于如今被掏空精气神的赵芙双来说,却是恰到好处的作用,不会太过烈,也可徐徐修复破损的内脏和经脉,对于她枯竭了的身体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此刻,她的身体确实也有了几分精气神。 赵芙双但凡有点精力,又难得遇上易篁,她自然就没有道理闲下来。 “我说山主啊,你这人可不是一般的虚伪。” “说着要带我吃饭,不过是两句没说到你心坎上,这就恼羞成怒了?修行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你这样不好。” “你算一算,我那丹药炼成要消耗我多少好东西?我可是把命都搭上了,让你请一顿饭怎么了?算是为难吗?” “你答应了的事情分明就完不成,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说什么了吗?牢骚几句怎么了?” “你是又想白吃我的丹药,又听不得难听话是吗?” 赵芙双懒洋洋的仰躺在飞行器上,一句又一句的碎碎念。 最后,她双手抱后脑勺闭上眼眸,“别急,因果自然是要轮回的,这世间就没有白吃的果子。” 听着这一句句的,易篁也是开了眼了。 凡间画本里蛮不讲理又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她吧?! 易篁屈指一弹,一颗辟谷丹就这么进了她的喉咙! 赵芙双安静了半晌,又来,“这丹药虽然可以饱腹,却寡淡无味,不过是让我自己假装自己饱了而已,就如你这个人一样,明明就无趣又冷血,却偏要假装自己仗义又深情,何必如此虚伪?!” 易篁轻轻揉一下眉心,话本诚不欺他,世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而她,二者兼顾! 一路,任凭赵芙双如何撩拨,易篁再不曾开口。 临近容音曾居住的村落上空,易篁终于不得不主动开口,“你家住何处?” 她或许该回云台福地的,落叶归根,死在那里总比死在外面好。 可望着下方茫茫人海,她又何其不甘。 怨,怎么能不怨? 怨爹娘,怨兄长妹妹,怨天道不公! 带着怨气回家,倒不如客死他乡来得两相解脱。 “随便把我扔哪儿都行。” 赵芙双叹息:“我这一生啊,前半生风光逍遥,后半生风雨飘摇,死在那里算哪里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着笑,让人难以区分她究竟是真心叹息还是又想作弄谁。 最终易篁还是把赵芙双放在了容音的小院儿,说了句:“你若无处可去,先暂居容音这里。” 赵芙双勾唇,“谢了,大好人。” 易篁临走的时候还是停了一下脚步,“当真无别的条件可以替换吗?” 赵芙双坐在树下,不在意的歪头反问:“你觉得我这烂泥一样的人生,可还有什么可替换的?” 易篁:“你的命。” 赵芙双,“你觉得我有几分看重这条命?” “.......” 沉默片刻,易篁飞身离开。 赵芙双跌跌撞撞的走进容音的房间,随意的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概是十日,又大概是二十日,混混噩噩,梦里梦外纷乱不断。 总之,醒来的时候,身体还是虚弱无力的。 她知道,她身体亏空的太厉害,已经伤了根本,如果不能重新修行,这条命确实到了尽头。 一堆烂泥一样的躺着,恍然想起梦里的事情。 曾经多风光的修行天赋,多绝世的容颜和家世。 天上地下,诋毁她的不少,却无不艳羡她,可一朝从云端摔落,周围就只剩下落井下石的嘲弄。 三百年了,人情冷暖,她尝了个遍。 掉落尘埃后,爹娘仿佛不再是她的爹娘,兄长妹妹也远离自己。 爹娘飞升,带走兄长和妹妹,只留她一人在这凡间。 那时,她就明白,这世间谁都信不得! 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只有重回蜉蝣山,找到当年天赋丢失的原因,一雪前耻! 如今,蜉蝣山是回不去了,她活着似乎只剩下倒计死亡的时间。 吃力的爬起来,拖着被油腻汤汁染得肮脏的长袍,踉踉跄跄的路过河边。 把手里的竹子肖尖了去河里抓鱼。 然而,鱼没抓住,脚下一滑跌进了水里。 无趣极了! 想找点儿事儿做,可是做什么都无趣。 河水伴着泥沙冲进嘴里的时候,她觉得她应该挣扎的,好死还不如赖活着,毕竟她最讨厌轻言生死的人。 后来她笑了,谁还不是最终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一条鱼都抓不住,还活着做什么! 河水和泥巴呛进鼻腔里的时候,她看到老黑拼了命的奔来。 老黑用它那微薄的法力拖她出水的样子像个傻逼。 仰躺在河滩的泥泞上,她狠吐了三口泥沙。 嘴巴还没清理干净,就指着老黑骂:“傻猫!” 老黑挺直脊梁,抖一下身上的水,回了句:“傻逼!” 赵芙双改为侧躺,“有病啊救我,我死了你不是顺理成章的继承我的空间袋?” 老黑高冷的说:“救你就只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存货?” 赵芙双:“老娘的空间容器能放一座城,有什么放不下需要放到别的地方去?” 老黑点头,猫爪子一蹬就给她重新踹进水里,“行了,那你去死吧。” 嘿,老娘还偏不死了呢! 赵芙双翻身而起,乌龟一样爬去河滩边,嘴上骂骂咧咧,“再踹老娘,先弄死你。” 老黑也懒得理她了,摇晃着尾巴趴在一块写着玉溪河三个字的白石上优雅的晒着他黝黑的皮毛。 而浑身泥泞,满脸泥沙的赵芙双则像一只海龟趴在沙滩上,背面晒完,翻过来晒肚皮。 这一人一猫就这么在河滩上耗了三日,直到易篁的到来。 易篁沉默的看着河滩上这一幕。 一只猫精致优雅的像个人,一个人肮脏颓败得不如一滩烂泥! 安静的小村庄,河水清凌凌的偶有小鱼游走,苍穹碧蓝,时有疾风卷走残云。 易篁在半空中俯视赵芙双,赵芙双则肚子朝天躺着回视。 蜉蝣山山主易篁也没办法带她入山,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赌输了而已。 所以,赵芙双是真没想过再见易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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