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沈洛歆暗自摇头,就知道陈家辉要说这事。
上官楚又偏头看去,淡声问道,“是吗?”
这是他进来后第一次同沈洛歆说话,声线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油纸伞遮了本就不多的光线,一双眸子看起来愈发黑沉沉的喜怒不辨,看得人心里发怵。
但沈洛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在这里发什么怵?自己不是已经请暗卫回去传话了吗?他上官楚自己偏要赶过来的,还敢说自己丑、说自己失心疯,呵!活该他!这么一想,便又恶向胆边生,不咸不淡板着脸应了声,“嗯,是。”
只背在身后的手不争气地攥在了一起。
话音落,陈家辉已经嚷嚷开了,“你看、你看,姬兄,本少主方才说什么来着?她沈洛歆啊,就是只蛇蝎、就是个毒妇,她想要……”
“啪!”
叫嚣声戛然而止,陈家辉被一巴掌打蒙了,维持着被打偏了脑袋的姿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才“呸”地吐出一口血水来,瞠目结舌看向打了人表情都没变一下、甚至还将手中油纸伞交给庆山然后慢条斯理取了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过去的上官楚,脸色白了白,猛地将口中血腥咽了回去——他的腰后又开始疼了。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再害怕,也总要质问一个打人的理由吧,舌尖抵了抵火辣辣的腮帮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姬兄,我念你年长,敬你三分,你却一言不合就要打人,是何道理?”
上官楚擦完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子,才道,“往后见了本公子,恭恭敬敬称呼一声,上官公子……若是再叫错,我听见一次,打你一次。听明白了?”
说罢,手中帕子团了团,轻描淡写地往脚边一丢,嫌弃地格外明显。
“你!”陈家辉一噎,脸上红了白、白了青,精彩纷呈。半晌,没什么气势地嗤了一声,“上官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的确好大的威风,沈洛歆都看呆了。
不得不说,上官楚这人吧,是真的好看,打人的时候好看,打完了人敛着眉眼面无表情擦手的样子也好看,莫名让人想起一个词来……
斯文败类。
如今想来,姿色平平、内涵全无的自己,若是搁在上辈子,是绝对没有勇气冲着这样的男人告白的……甚至,都没有机会认识这样的男人。如此想来,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也不算亏……这般想着,低着头自嘲一笑,笑意刚起,就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把脸上的巴掌印给忘了。
上官楚懒懒回眸看了一眼,从庆山手中接过油纸伞,往旁边让了一步站着,拉开了同所有人的距离,才道,“数年前,在云州同陈家老族长有过一面之缘,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我的消息,寻来见了一面,老族长比陈少主懂规矩,站在一旁作揖寒暄时唤的便是‘上官公子’,如今我若是应了少主这声‘姬兄’,总觉乱了陈家辈分似的,不妥。”
祖父竟然如此巴结这小子?这小子不就是银子多一点吗,有什么能耐?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陈家辉暗暗诧异,舌尖舔过牙槽,其中一颗牙齿已有摇摇欲掉之感,可见这一巴掌打得多用力……就因为一个称呼?放屁!明显是给沈洛歆找场子的!陈家辉痛地龇牙咧嘴的,但碍于庆山在场也不敢做什么,就算这颗牙真的掉了,他估摸着也只会往肚子里咽……
沈洛歆在旁看着,直呼精彩!若非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她简直能跳起来给鼓鼓掌……对了!她还被绑着呢!
“上官楚!”她唤,连名带姓的,没好气的,见对方看过来,转了身子抬抬手腕,示意对方解开手腕上的绳索。
庆山“哦!”地一声如梦初醒,正欲上前解开绳索,没成想竟然被上官楚拦了。对方眉梢微挑,看向沈洛歆手腕上那截绳索,眼底笑意促狭,“沈姑娘这绳子都割开一半了,剩下那一半想来也非难事才对。”瞧着那断口的痕迹,应该是钝器所致,小姑娘还算聪明,竟然提前藏了工具,只是这会儿……是犯懒了?
他有心给她个教训——明明手中有工具,割开绳索只是时间问题,那言语之上退让安抚着拖延着时间不就好了,何必逞强还要挨这一巴掌?
他看着那巴掌印子只觉得碍眼得很,便存心不去帮忙,由着她自己折腾去。
沈洛歆一噎,实在没想到上官楚竟然恶劣到这个份上!什么盖世英雄、什么优雅贵公子,全是假的!假的!只有那斯文败类是真的,败类!她意图求助庆山,偏偏庆山低着头装死,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毕竟,沈姑娘安全即可,其他的,那都是主子的事情。
沈洛歆环顾四周,瞅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陈家人,下颌一抬,吆喝道,“你!给本姑娘解开!”气势汹汹的,宛如一只动了怒的大型猫科动物。
对方看看沈洛歆,看看陈家辉,最后目光落在上官楚身上,略一思忖,连忙低着头上前两步解绳索。毕竟大势已去,这个时候抓紧时间讨好一下这位沈姑娘,也算亡羊补牢吧。
上官楚自然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他也懒得去管,只抖了抖手中油纸伞,抖掉伞面上的雪花,才看着陈家辉说着,“上一回的时候,我便说过了,我家的小姑娘们好说话,由着你们几次三番的挑衅,本公子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不是什么动口不动手的文明人……”
陈家辉浑身一哆嗦,急忙抬头解释,“我不是——”
话音未落,上官楚点点头,截了,“哦对,你说你是为了解救这满城百姓……陈少主,你是什么玩意儿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别自取其辱了。本想着让你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省得待在这里污了许夫人的地方。可本公子又实在担心你不长记性……”说罢,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