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觉得这沈二姑娘挺聪明一人,这会儿瞧着,却是又有几分呆傻了。
小欣叹气,只觉得这差事比想象中还要艰难许多,叹完,却又只能继续循循善诱,“奴婢在膳房当差……奴婢虽来这膳房没多少日子,但有些事情却也是知晓的。太子的几个庄园,平日里只有一些洒扫的下人,因着担心下人从中浑水摸鱼,那边的吃食都是咱们这边膳房按着份例每日里送新鲜的食材过去的……这两日送过去的分量并无变化。”
说完,见对方有些呆傻的样子,试探问道,“你……二姑娘您,晓得这个代表着什么不?”她没有说明的是,送过去的基本都只是下人的分量,太子在别庄之中暗设地牢的可能性并不大。
除非……单单有那么一处别庄,专门为一些见不得人的差事而设,其中一应事务都独立于东宫账册之外而无半分迹象可寻……若真是如此的话,姬姑娘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了,朝云难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她心下郁郁,再看沈乐微也是一副甚是高深的苦大仇深的表情,半晌,这位沈二姑娘终于是回过神来了,“你、你的意思是朝云应该就在府中?膳房嬷嬷所说的多出来的太子殿下不爱吃的那些个饭菜,其实就是送去朝云那处了?可……可明明是送去了书房呀!”书房里她们也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
这一回,沈二姑娘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想出一个答案来,“密室?”
小欣沉重地摇摇头,“若是密室,咱们方才都已经转过了,并没有发现书房之内有任何密室的机关……”若真是密室,倒还好,姬姑娘今晚便一定不会无功而返。
“那是……”
“太子殿下既能当了这一国储君,想来如何与一个女子厮混而不被发现于他而言便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小欣看着沈乐微顺便难看起来的脸色而只作不知,继续说道,“膳房只知饭菜是送去的书房,至于之后是不是送去了别的地方,膳房便不会知晓了。奴婢虽在膳房当差,差事也不重,但那个时间段却也是不能随意走开的……”
一番“设身处地”的交流下来,沈乐微早已将眼前这个小厨娘当成了同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几乎是忘了自己如何威逼恐吓对方,才让对方迫于无奈带着自己进了书房这件事。当下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个儿来盯着,膳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嘞。”小欣弯腰应道,“二姑娘放心,奴婢这边但凡得了些有用的消息,一定会去告诉二姑娘的。”
沈乐微满意地离开了。
徒留小欣留在原地,看着对方斗志昂扬的背影,那背影有些可笑、有些愚蠢,她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她此刻有些沉郁、有些担心。自己是在朝云的事情之前来的东宫,彼时只是姬姑娘觉得她自己迟早要与东宫正面对上,是以趁着东宫膳房招人的时候早早地安插了这么一步棋……自己是楚公子锻炼出来的暗卫,找个朝云自不在话下,可姬姑娘却说,自己是她步下的暗棋,轻易动不得。
何况,此刻也不是同东宫正式翻脸的时候。
这些道理自己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膳食送去了书房,人却不在里头,若书房之内并无密室,那此刻的东宫,就是一个饵、一个陷阱……姬姑娘,以身为饵,以己为棋,尚不知结局如何……
……
书房内,环顾一圈一无所获的姬无盐目光倏地定在案几旁边插着几幅画卷的瓶,那只青瓷的瓶并不大,并不适合用来摆放画卷,于太子书房之中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她目色微微一凝,思忖半晌,上前抱住那只显得有些过于小巧的瓶,轻轻一转……
“咔哒、咔哒”的声音,其实很细微,但于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刺耳和渗人。
声音是从屏风后出来的。
姬无盐看了眼睡得昏沉的李裕齐才绕到屏风后,就看到木制的地板移开了一块,露出看不清的尽头。姬无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
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宁修远,将买回来甚至还带着温度的白玉霜方糕交给了已经就寝姬老夫人之后,几乎是片刻不停地赶到了姬家。
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没有看到姬无盐,只看到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神叨叨地一会儿抬头求神一会儿低头拜佛的子秋,在他再三的追问中,子秋才眼神躲闪地告诉宁修远,自家姑娘再一次地……夜探东宫,至今未归。
一整日时间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只想着早点办完了姬老夫人的差事早些回来的宁修远,眼前一黑,身形都晃了一晃,他听到自己沙哑着声音质问子秋,“我不是让人拦下了吗?!席玉呢?!”
“席、席……”子秋避开了对方目光,这样的宁三爷看起来太可怕了,她咽了咽口水,“席玉侍卫跟着一道去了……”
让她拦着人,不仅没拦住,还跟着一道去了……好,真是好得很!宁修远磨着后牙槽,冷笑着咬牙切齿,“真是……好得很!”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方才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宁修远的子秋豁然抬头,音调都陡然拔高,“席玉侍卫是下属,姑娘是主子,下属自然是要服从主子命令的。宁大人难道不知道我家姑娘的性子吗,她决定的事情,旁人从来都劝不了……倒是宁大人您,风尘居封不封的暂且不说,不过是亏损些银子的问题,可现如今朝云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啊!大人,您面从不曾露一下,就托人来传句话……您觉得有您那一句话,我家姑娘就能定定心心吃饭睡觉了?”
宁修远一愣。
身后席安意欲解释,被宁修远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