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叩窗轩,姬无盐转头吩咐子秋,“前两日得了双适合爬山的鞋子,那底厚实绵软……你让岑砚给沈洛歆送去。”
哪有什么鞋子?子秋狐疑看去,就见姬无盐对着她轻轻点了点下颌。
子秋瞬间了悟,遂试探道,“那……那姑娘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进香时辰不能耽误,这样吧,你今日就在府里候着吧,左右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情。”姬无盐探身让车夫停了马,回首笑笑,“放你一日假。”
“姑娘……”子秋有些犹豫。
府里并没有什么适合爬山的鞋子,姑娘点名道姓让岑砚送去,显然是让岑砚跟随身边保护沈姑娘——说明有危险,那姑娘这边……
“时辰上倒也是不急的。”宁老夫人看出对方犹豫,只以为她是担心姬无盐无人伺候,宽慰道,“既然你家姑娘放你一日假,便休息去吧,这边有韩嬷嬷在呢。”
子秋再看姬无盐,姬无盐颔首轻笑,眨了眨眼,“去吧,放心。”
放什么心呀!姑娘每次都说放心,可每次还不是让人担心,涉险、受伤,如今也有古怪的眩晕症需要药浴针灸。心里埋怨着,却也不敢违逆对方的意思,点点头,叮嘱了几句,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也不走,就站在那处目送着姬无盐离开,才转身回府找岑砚。
那边,姬家大门口,沈洛歆站在马车自己打招呼的陆江江,微微皱了眉头——他们不熟。
何况,昨日刚被追杀过,沈大小姐自然谨慎许多,“白行,你之前没说过还有旁人?”
白行讪讪地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就、就……半道遇见了,偶遇、偶遇……大家都是朋友嘛,你莫要介意哈。”
沈洛歆抱着胳膊肘,抬了抬下巴指指马车上挂着的“陆”字招牌,“半道偶遇?你出门还能偶遇到别家的马车上去?是他陆家的马车比你白家的好,还是你白行将我当成了个傻子?这次爬山,是他请我的吧?”
白行摸摸鼻子,有些话,自己不能越俎代庖,于是沉默。
沈洛歆冷哼一声,转身欲走。自始至终含笑看着的陆江江眸色微寒,却又转瞬即逝,他两步跳下了马车,冲着沈洛歆微微弯了腰,“沈姑娘莫怪。这次登山的确是在下开的口,也是在下拜托白兄邀请姑娘的。莫非……在下邀约,姑娘就不愿去了吗?”
说完,勾着嘴角打量着沈洛歆,舌尖舔了舔后牙槽,寻思着李裕齐到底对沈洛歆起了何种心思……美色?不可能,自己那美人刚送去,那般容色……怕是比这世间所有人都更管用。那又是为何……
他在那里寻思着,沈洛歆却也懒得寒暄,点点头,“毕竟……本姑娘和陆少爷不大熟。何况,燕京城中人尽皆知,本姑娘的母亲……是个仵作,本姑娘日日跟她在一起,这身上难免也……所以……”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声音,“沈姑娘。”
沈洛歆转身看去,有些诧异,“子秋?你不是……”
子秋上前,对着陆江江和白行行了礼,才道,“我家姑娘说,沈姑娘既要登山,需要一双舒适合脚的登山鞋才是。两位公子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来。”说罢,转身即走。
“哎!等等……”沈洛歆抬手要拦,没拦住,心里也奇怪,登山鞋?昨晚自己说起的此事的时候,姬无盐没有任何表示,为何今日却……目光落在对面的陆江江身上,眉头微拧着,一言不发地考虑着姬无盐此举的意思。
白行扒着马车窗口劝,“洛歆,去吧……此事是我没有提前说好,可如今马车都来了,你看,无盐都给你准备鞋子了,给个面子呗?权当给我一个面子。你也莫要说那些自贬的话来,我可从来没有觉得仵作有什么不好的哈!”
沈洛歆仍然没说话,她摸不准姬无盐的安排,准备等子秋出来再说。
只是,子秋没等来,等来了岑砚。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少年,冲着白行嘻嘻一笑,“白公子,许久不见。应我家姑娘的吩咐,给沈小姐送鞋……而且我家姑娘说了,沈小姐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精神头也不好,注意力不集中,这不,担心……要属下陪着。白公子,不碍事吧?”
说着,双手捧着一双鞋子递给了沈洛歆,“沈小姐,到了地方再换吧。”
目光落在那双鞋上,沈洛歆抽了抽嘴角——格外舒适适合登山的鞋子?若是记得没错,那就是自己换下来刚洗好的一双普通的鞋……看来,送鞋是假,送岑砚这个人,才是真。
既然姬无盐都安排好了,沈洛歆便也不担心了,抱着胳膊傲傲娇娇地哼了声,并不理睬陆江江,当先上了马车,冲着一脸好脾气笑着白行抬了抬下颌,“让让,本姑娘要靠窗。”
白行嘿嘿地笑,狗腿子似的帮她扇扇子,“是是是、承蒙洛歆姑娘海涵,未曾怪罪在下。今日在下定然随侍姑娘左右,任凭姑娘差遣……”
话音戛然而止,白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不得给陆江江制造机会嘛!自己明明该有多远躲多远才是啊!
陆江江跟在她后头,闻言攥了攥掌心,指尖掐地掌心都生疼,他却浑然不觉。只咬着后牙槽,冷冷地注视着沈洛歆——一个下堂妻的女儿,有什么好骄傲的?若非太子要求自己将她带上后山,自己至于受这份气?
只是,这后山亦有险峻之地,登山途中若是发生一些意外,也是正常。不若……
冷冷地视线落在后背,沈洛歆心头抖得一怔,总觉得被什么阴毒之物给盯上了。她转身四顾,却也没发现什么,只拉了岑砚,低声说道,“待会儿……你离我近些,我总觉得有些瘆得慌。”
岑砚点点头,没说话。
……
两辆马车,先后出发,驶向截然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