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
姬无盐翻了他一个白眼,“你才脑子想从脖子上下来呢……”说着,捏了捏脖子,“就……最近有时候会头晕,兴许是这伤给闹地……”
话音未落,陈老已经矢口否认,“不可能!老夫开的药,怎么可能好了肩膀伤了脑子!”
老爷子对自己的医术有种迷之执着,受不得旁人道一句不好,哪怕是含蓄地表达一句不好都不成。何况,这个“旁人”还是姬无盐,他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看护着的姑娘,怎么可能让她有半分差池!
虽然满口说着不可能出问题,可这丫头的身子骨从小就受各种名贵药材蕴养着的,平日里的小毛小病自己就能好,这眩晕的毛病瞧着也有些时间段了,想了想,当下决定道,“那小子送来的药还不错,正巧,我还愁搁那也没啥用,倒不如这几日我研究下,给你做几顿药膳调理调理。”
陈老医术自是没话说,可旁人不知道的是,他的厨艺也是极好。姬无盐不喜苦味,喝药总是喝一半、倒一半,陈老便找了厨娘学了厨艺。
这等殊荣旁人自是享受不到。
姬无盐眯着眼笑嘻嘻地说好,看起来也把这眩晕搁心上。刚从后山暗室下来的那几日,倒是时常眩晕,她想着兴许是没休息好,这几日眩晕的次数少了,也就没当回事。
药丸的事情她不懂,何况有陈老在,她也懒得去操心,左右不日就会有结果出来。
倒是叶家……可以去会一会。
正想着去叶家,没想到有客上门,说是尤家郡主。
尤郡主来了好几回了,姬无盐都推说自己身子抱恙,闭门谢客了。这来的次数多了,也不好每次都推拒,犹豫片刻,到底是见了。
尤郡主带了两个丫鬟,人手一份礼,每份个盒子,用红绸缎绑着,一份看着像小点心,一份是姑娘家的胭脂水粉。
坐下后便开门见山了,“之前来过好几回,都没见着。今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看来,姬姑娘的伤势是好多了?”
“是。”酷暑刚过,午后的温度不算低,姬无盐却拢着薄被坐在软塌里,墨发披肩,衬地一张冷白的脸愈发没了血色病气犹在的样子,言语间也带了几分惫懒,“承蒙郡主挂念。”
“彼时我也是吓到了……后来经三哥提醒才知,这刺客是冲着我来的。”尤灵犀低着头,说起宁修远的时候声音都温柔,“三哥说,是因为父亲针对了道宗教,所以道宗教余孽才想着报复父亲……没想到,连累了姬姑娘。”
话里话外看着像是自责,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姬无盐划在了“自己和宁修远”之外。
姬无盐自是听懂了,只是姬姑娘早已不玩言语之争这种游戏了,懒洋洋地笑了笑,豁达极了,“郡主此言差矣。我这伤,何曾是为了郡主所受?有些话……可不能说错了,毕竟,陛下的赏赐都到了,你这话若是传到陛下口中,我便是欺君之罪了……可担不起。”
她这伤,可是正正经经为了拖住道宗教余孽、为了能让官府将道宗教一举拿下而受。
陛下说是这样,便一定是这样,至于真相如何……真相,不就是如此吗?
尤灵犀微微一愣,倏地笑开了,“瞧我这脑子,年纪不大……记忆里倒是不大好了。对,姬姑娘所言极是,姑娘这伤,跟我可没有关系哟……”
说着,指了指那两份礼的其中一份,说道,“之前,晏先表哥在我府上坐了坐,听我说要来探望姬姑娘,他托我带来的。说是原想着自己亲自过来的,只是姬姑娘到底是姑娘家,朝野上下又有许多眼线在他身上,若是他贸然前来,怕是要给姑娘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就像之前那样。”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姬无盐,“之前流言传地沸沸扬扬的,我便劝着三哥出来解释一二也好还姬姑娘一个清白。这三哥应地好好的,可事后约摸着忘了……他这人就是这样,一忙起来呀,不重要的事情就给搁置在脑后了……你莫要怨怼于他。”
姬无盐挑了挑眉……这郡主今日来,探望是假,诛心是真呢。
晏先表哥?李晏先?这位江都郡王不是在自己府上装病呢嘛,怎地突然冒出来送了这礼来?何况,他的人被自己弄死两个,弄疯一个,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友好的关系,这礼……受之有愧啊。
尤灵犀一口一个“三哥”的,姬无盐听地耳朵起茧子,便扯开了话题,“江都郡王身子可康健?”
“瞧着是好多了,只是瞧着还有几分虚弱。”尤灵犀看了看姬无盐,觉得这话说着有些怪,在一个病人面前说另一个病人……怪怪的。
于是她只带话,“晏先表哥说,这些就是小零嘴,不值什么银钱。是贤妃娘娘家乡才有的点心,陛下感念贤妃久居深宫,特意找了个御厨做的这些,平日里你可吃不着的。”
言语间,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
姬无盐只作听不懂,不动声色地套自己的话,“哦?贤妃娘娘不是燕京人士?”
“自然不是!贤妃是当年……”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尤灵犀敛了眉眼,温柔浅笑,“贤妃娘娘乃是陛下宠爱的妃子,这背后说道人的习惯可不好。”
没问到想问的,姬无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颔首称是,直接开始下逐客令,“今日劳烦郡主走这一遭了,姬家真是蓬荜生辉。无盐理当扫榻相迎,可您也瞧见了,这伤啊……反反复复的,昨儿个还能下床了,今日又躺回去了。今日就不招待郡主了,郡主自便吧。”
场面话说地敷衍极了。
尤灵犀其实是不想走这一遭的,她和姬无盐的几次相处,其实都不大愉快——不是因为不喜这个人而不愉快,而是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姑娘,总能让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总觉得膈应地浑身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