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三人,两个都是人精,这话听着便多少猜到了故事的走向。
纤月唉声叹气了小半宿,不说自己的心思,只说自家姑娘命苦,明明该是惊才绝艳的人,如今被一个看起来处处不如她的尤郡主蹬鼻子上脸地指着鼻子要挟,想想都憋屈。
于是,两个小丫鬟,半夜不睡觉,替姬无盐“感同身受”。
根据心月交代,一直到三更天已过,纤月才“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就是将自家姑娘和宁国公府三爷“关系不错”的消息放出去,如此舆论之下,尤郡主也不敢乱来才是,何况,若此事能成,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日子不也好过些?
言毕,姬无盐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嘴角,同古厝对视一眼,轻笑,“倒是个……机灵的丫鬟。只是,既是她想出来的主意,平日里也是她负责出门采买的事情,为何这事情又是你去传的?”
“这几日,都是奴婢出门采买的。纤月、纤月……”她快速地抬头看了眼古厝,又瞬间低了头,下巴都能抵上前胸了,声音也似蚊子似的,“纤月葵水来了……肚子闹得厉害。我瞧着她难受,便应了这事。”
“原是杆枪……”姬无盐抿着嘴,似笑非笑地,“你同纤月认识多久了?”
“就、就……半年不到,奴婢和她是一道进的风尘居,原本不是一个牙婆子手下的。她比奴婢机灵,长地也好,自然讨人喜欢,之前听说是伺候过大户人家的……不似奴婢,什么都做不好。”
小丫头垂着脑袋,加之淋了雨,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姬无盐笑笑,“她是不是还挺照顾你的,也同你说了不少之前在‘大户人家’的经历,还向你传授了不少为人处世、待人接物需要的眼力见?”
“是……是。”
“呵……”姬无盐摇头失笑,提醒对方,“那你想过没有,她心心念念地想要进宁国公府为奴为婢,那为什么当初又会从大户人家出来了呢?是这门户不够大?那为什么没有往更大的门户去,而是来了风尘居呢……”
对方看来,眼神有些呆,似乎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倒真是个傻丫头,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了。也难怪被人当枪使。
不过本性不坏,让在雨里跪了这么久,脸上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满、不甘的情绪,也算热心肠。
姬无盐转首吩咐古厝,“这两日,你抽空去问问朝云,这纤月之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
“成,我送你进去休息后就过去跑一趟,正好,风尘居歇业呢,不如让她过来照顾你几日,子秋一个人我不放心……寂风那小子没轻没重的。”
原想说无碍的,只想起醒来是看到寂风抓着自己的被褥擦鼻涕,顿时眉头就拧在了一起,想了想,到底是说道,“不必麻烦朝云了,这两日先丢陈老那,待沈洛歆回来,让她带着。”
前几日说是要出趟门,她没说,自己也没问,想着时间应该也不会太久才是,应付一下那小孩子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古厝应了。
“心月。”姬无盐目光落在送回朝云那,如何处置让她来评判。但我瞧着你也是个本分的,我这边也的确需要个洒扫庭院的丫鬟。只是,我且同你说好了,我这里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跟着我,也注定当不了大户人家的丫鬟,留不留的,你且自己想好。”
“奴婢……”
话刚出口,又被姬无盐拦了,躺在软塌里的姑娘,即便面上少了几分血色,看起来也疲惫,气势却端地足,颇有些御下的锐利,“你别急着回我,好好想一想。若是离去,我不为难你,权当全了这几日的主仆情分,若是留下,那就将朝云对你的嘱咐,好好地刻在心上,别给我惹事。否则……下一回,你就是横着出我的大门也没人敢管。”
心头微微一颤。
像是绣花的针戳了指尖,十指连心,连着心头一紧,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冒出了浑圆的血珠来。
她低声应了,“是……”心中已有决断。
“奴婢、奴婢愿意留下的。”
她还有些瑟缩,有些畏惧,却并没有半分迟疑。抬了抬下巴,视线却向下,半晌,捏了拳头,强迫着自己对上姬无盐的视线,再一次重申,“姑娘,奴婢愿意留下的。往后,奴婢绝对不会再说姑娘一句是非来。”
姬无盐没什么表情地摆摆手,“退下吧。今日休息一天,自己熬些姜汤喝了,若是染了风寒,就去陈老那边拿些祛寒的药。”
“是。”她应声退下。
人走了,古厝看了眼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姬无盐,犹豫片刻,罕见地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建议,“我……我抱你进去?瞧着你自己走,磨磨唧唧的,怪难受的。”
姬无盐挑眉看去。
古厝倏地偏了头,看似镇定,实际上早已心跳如擂,偏还要强自镇定地解释,“快些去躺着,被陈老见到了,又要唠叨,昨儿个说地我耳朵都疼……”
话音未落,还有许多欲盖弥彰的理由还没找好,姬无盐朝着他抬了抬一条胳膊,斜睨他一眼,“我就是伤了肩膀,又不是伤了腿,你扶我起来,我自己能走,飞都不是问题……你们非要把我当伤残人士,自己磨磨唧唧还怪我……”
如擂的心跳瞬间偃旗息鼓。
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堵地人呼吸都有些不大顺畅,但转念一想,这丫头就是如此,什么事情上都挺聪明的,偏这种事上,迟钝非常,也从来不似别的姑娘家扭扭捏捏的,倒像江湖儿女般的飒爽不拘小节。
自己……喜欢的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到底是搀着她进去了,还是用格外“磨磨唧唧”地速度。
伺候好了伤患,又倒了杯热水搁在她床头的小几上,将诸多注意事项耳提面命了一番,才出门去风尘居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