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事业?常哥你的意思是……”
顺子挠起了头,片刻后犹犹豫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咱们两家联手去竞选大队干部?”
许继常哭笑不得。
这脑回路,不是一般的清奇,难怪屯里人都说自己的发小是个彪子,这不冤啊。
“顺子,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事业跟这个没关系,”
许继常忍着笑出来的冲动,耐心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乡亲们现在认可我,拥戴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借助乡亲们的信任,把屯里的一些资源,跟城里的渠道对接起来?”
“资源?渠道?”
顺子听到许继常口中这些略显陌生的名词,脑子一时有点不够用。
许继常也不急,静静等着顺子自己理解完毕。
好半天后,顺子猛地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声音压低到就跟在做贼一样:“常哥,你是想搞投机倒把,对吧!”
这……
许继常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满脸的语重心长:“顺子,兄弟我是有分寸的好吧,我怎么会投机倒把呢?”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吧,国家目前管理比较严格的,是粮食和工业品的流通,因为这两样是国家的命脉。”
“剩下的像蔬菜,管理得就要松一些,都没有纳入统购统销范畴。至于山货的话,就更松了。每次逢集公社门口都有摆摊儿卖野鸡、野兔子的,不少公社干部都跑过去买呢。”
“咱们可以先从最松的山货做起,组织收购屯里的山货卖到城里,一步一步壮大,打下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
“你家是生产队长,我的话刚才你也看见了,大伙都认可我是個人物。咱们只要联起手来去做,就一定能做成。”
“咱们也要去挣钱。别人敢买的东西咱也要有钱去买,别人敢喝的好酒咱也要敢去喝。天底下钱那么多,凭什么属于我们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儿。”
许继常说到最后,目光变得无比坚定,紧紧地盯住了顺子。
刚才那些话,不仅是说给顺子听的,也是他自己的心里话。
74年,其实已经是一条分界线了。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有人做小生意,少数农村也开始私底下兴办集体工厂,相关部门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条不是作者编的,央视拍过纪录片说过这一点。)
人们都以为,花儿是在一个早上长成的,可其实在春风吹到前,姹紫嫣红的花儿就早已含苞待放。
田埂边,顺子被他说得热血澎湃,不知不觉间眼中浮现豪情,
“常哥,你这人真是没得说。打小是咱们十里八乡成绩最好的,参加工作后又是我见过最有主意的。”
“我陈小顺愿跟你一块干事业!把山货买卖做起来!”
顺子说话时握紧了拳头,指节都攥得微微发白了。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现在快到双抢了,开镰后大伙也没空进山采山货。”
“等到这一阵儿忙结束了,估摸着会有一些人进山,你就可以开始收山货。记得价格要比收购站高一些,不然抢不到货源,本钱的话我先给你。”
许继常说完把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塞到了顺子跟前。
顺子手猛地缩了一下,就跟被火钳烫了一样:他不是拿许继常当外人,而是从小到大手里没拿过这么多钱。
“拿着啊,犯什么愣啊你。”
“嗯嗯好的常哥,等双抢完了我就给你收山货去。我保证会把这事儿办得不出任何差错。”
顺子小心翼翼地接过钱,郑重地向许继常表示道。
两人在田埂边分别后,许继常极目远眺,将远方的麦浪、蓝天尽收眼中。
风自天边来,吹得麦浪层层滚滚,好似鎏金涌动。
不过,面对眼前的壮美景象,许继常倒没有多少大而空的感慨,他现在脑子里装的都是一些务实的东西。
上次买了他白桦茸的供电所周庆周主任,毫无疑问是个大主顾,这次应该有实力吃下自己采到的人参,还有其他药材。
不过,在自己的收购生意做起来后,他不可能继续把所有货吃下去,个人的经济实力注定是有限。
对于这一点嘛,许继常已通过自己的观察,确定了后续的销售思路。否则他刚才也不会向顺子说出那番话,把收购款交给他。
那就是以周主任为支点,撬动整个供电所的购买力。
根据许继常观察,眼下城里的许多单位都是手里有钱,希望能给职工发放福利,却找不到货源。
这是因为收购站把收购价格压得太低,影响了大伙的积极性,闹得社员们大多不愿意辛辛苦苦地去采集山货。比如黑瞎子屯现在愿意进山的人就越来越少。
上游供应变少,收购站自然拿不出货卖给城里的那些单位。
而这,就是许继常的机会。
和周主任谈妥,敲定合作成为供电所的供应商,把山货卖到他们单位里。
许继常有充足的信心做到这一点。
……
……
次日清晨,许继常吃完早饭,背着猎枪、带着盖完章的迁户口材料,还有从山上采到的人参等药材,准备回县城去。
假期已经结束,许继常要赶早班车回去上班了。
桌子边,沈青蕊眼睛红红的,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划着粥,旁边的煮鸡蛋凉了也没见她剥开吃。
就在许继常和沈青蕊说完再见,迈步走向门口时,她从长条凳上站了起来,小跑到许继常身旁拉住了他的衣角:“继常哥,你等会再走,我有些特别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
许继常停住脚步放下猎枪,回过头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