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乃是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等人。
此刻见到少帝与陈留王,众人尽皆下马,君臣相对而泣。
种平在一边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并不是看到很多大佬所以感觉怂了。
因为这一堆人他是一个也不认识,只是他刚抬头就看见了人群中,自个儿老爹那张铁青的脸……
种平: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努力装鸵鸟中。
然而刘辩这边哭完了,拉着种平的手就把种平推了出来,直接咔咔一顿夸。
什么少年英才,智计无双,项橐再生……
甚至还把种平剽窃出师表的那段话给完完整整背了出来。
夸得种平脚趾直接扣出一座芭比的梦想豪宅。
“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种平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他甚至怀疑这小皇帝是不是想捧杀他。
现在一众大佬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我是想赚点名望,但也不是这么个赚法啊!”
事实上刘辩那是真心在夸种平,他现在已经开始向种平的迷弟转变,刘协要不是性格比较稳重,估计也要开始吹了。
毕竟张让段珪那伙人挟持刘辩和刘协的时候,那的确是有点粗暴,手里剑都是抵在脖子上的,刘辩和刘协毕竟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孩,哪里受得了这个?
等好不容易张让投河自尽了,俩儿小孩不知道外面情况,生怕自己被人砍了,硬是在草堆里一动不动等到四更天,又饿又怕,那叫个绝望,就等着人来救,结果俩儿人都挨不住自己过河了,还是没人过来找他们。
踉踉跄跄摸黑走了一路,地上还都是荆棘。如果不是两个人还能做个伴,刘辩和刘协估计都熬不住。
而种平就在他们情绪低落到最低点的时候出现了。
一开始刘辩和刘协看到终于有人来救驾,那激动到直接就想哭。
等看见领头的是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立刻又降到谷底。
但是还没等他们再度绝望,刘协却听出种平身后被绑着的人是段珪。
曾经胁迫他们的逆贼被生擒,看起来还无比凄惨,刘辩跟刘协的希望值直接拉满。
在无形中,种平已经成功pua了少帝与陈留王。
于是等种平正式跟刘辩和刘协见面的时候,种平实际上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美颜滤镜在跟他俩儿交流。
如果说种平本人是个草包,那这滤镜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两秒,问题在于种平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过靠谱,讲出的话刘辩刘协都很爱听,最后那段谏言又实在是有点水平,导致这俩人直接把美颜滤镜焊死在了种平身上。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副场景。
种平虽然头皮发麻,但还是认真向一众大佬见礼,又偷偷瞄一眼自个儿老爹,见他脸还是青的,嘴角却微微上扬,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陛下,此处非久留之地,还请上马,臣等护送陛下还都。”
刘辩的激动终于消减了些,点头道:“便依司徒所言。”
这一天的经历对他而言实在是过于刺激,此时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感觉疲惫。
“司徒王允?”种平有点好奇。
“看起来就是个长得很斯文的老头子嘛。胡子倒挺漂亮,雪白雪白的,一点杂色都没有。”
王允察觉到种平的目光,微微一点头,并未有什么言语。
十二岁的种平如何聪慧,得到陛下怎样的垂青,对王允而言,都并不值得十分重视,只是在心中留下个“孺子可教”的印象,日后遇见种辑时会想起来夸赞几句而已。
众人簇拥着车驾行不到数里,就见远处尘土翻涌,旌旗林立,一支人马到来。
百官止住车驾,一时间都有些惊惶,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那领头的将领飞马上前,大声喝问:“天子何在?”
刘辩本就有些神思不属,此时被那将一喝,竟然浑身战栗,无法言语。
刘协机警,见状直接挺身而出:“来者何人?”
“西凉刺史董卓!”
种平一听,赶紧从自己老爹身后探出脑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这得有两百多斤吧?”
种平心中估计了一下,原先他以为董卓会是那种胖成球的形象,可现在见了才发现,董卓虽然肥胖,但脂肪分布得很均匀,肚子上厚厚一圈将军膘,显得十分雄壮。
简而言之,就是“看起来像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虎儿?”种辑见种平从他身后挤出来,盯着董卓打量许久,心中不免疑惑。
种平心念一动,低声对种辑说:
“父亲,我观此人面相忠厚,眉宇之间却有骄横之气,眼中又常带狠色,不可托付,应当加以防备。”
种辑胡须微颤,不发一言。
种平垂下脑袋,暗暗叹息:“老爹啊,我已经给你提醒了,你到时候可长点心,别被这董胖子给骗了……嗯,以老爹的性格,好像他俩也走不到一起去,不过还是给老爹打个预防针好了,先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老爹到时候受不了那个刺激。”
种辑身前一人似乎听到种平的话,回首多看了种平几眼。
种平没有在意,他现在突然脑洞大开,心想:“要是我现在突然冲上去把董胖子砍了……呃,算了,还是做梦比较靠谱。”
董卓并不知道此刻百官之中有个人正在琢磨着砍他一刀。
他看着瑟缩的刘辩,心中实在不屑,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兀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皇帝,其实只是一个他单手就能掐死的孩童。
他出身于西凉,强者为尊的观念早已刻进骨髓。
如果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只是一个虚弱无力,甚至胆小怯懦的孩童,对方能命令他的权利只来自血统,那为什么自己要遵从?
以前董卓从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对于他这样的粗人,也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
皇帝下旨,他接旨就好,他要思考的只有如何获得更多利益。对于他而言,皇帝更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至高无上与强大。
因此他心甘情愿臣服于脑海中那个光辉模糊的形象。
直到他今天见到刘辩。
原来这就是皇帝,
原来这就是皇帝。
董卓慢慢抬起了头。
百官簇拥帝驾还都,董卓将军队驻扎在洛阳城外,盯着御辇看了许久。
“文优啊。”董卓回到营帐之中,召来李儒,屏退下人,问:“如果我要废掉陛下,另立陈留王为帝,现在能有几分把握?”
李儒一愣,随即劝道:“主公不可操之过急,此事当徐徐图之,不如先设法招诱何进部下,壮大兵马,静候时机。”
董卓沉吟片刻,吩咐道:“这几日晚上令兵马裹足,偷偷出城,白天再光明正大进城,最好弄出些动静。”
李儒点头应下:“主公此计甚妙。士卒白日进城喧闹一番,横行街道,就足以展示出兵马众多,有所倚仗的气象,可令城中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却不能过于放纵,不然招致祸患,于主公不利。”
“文优言之有理。”董卓眯着眼睛,突然又问:“我意图行废立之举,文优为何不劝阻?”
李儒垂下头,认认真真理好衣袖,向董卓行礼:“主公,汉失其鹿。”
董卓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李儒恭敬地退出了营帐。
他想起董卓下马向刘辩行礼时的表情:惊讶,慌乱,不屑……
最后定格在对年幼皇帝的蔑视和对权利的极度渴望相交织的一个眼神之中。
从那一刻起,李儒明白,汉室衰颓一如大厦将倾,不可挽回。而他的主公,注定会成为彻底推倒高楼的那个人。
李儒深深吸了一口气,“乱世将至啊……”他抬头望着即将没入西山的夕阳,“正是吾等谋士搅动风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