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而行的是梵乐法音。
开道的比丘尼各司其职,最前方的托漆盘,盘上是冉冉升烟的紫金香炉,后方的尼徒在香雾法音中扬花瓣开道,洒露水除尘。
花瓣于走动间落在毡上,卷于足下,当真步步妙莲,更增眩耀。
今天是慈庆来洛阳后,第一次出皇宫,郑道谙先迎上去,在场的贵女才知哪个是慈庆,纷纷跟着呼唤“恭迎法师”。
也有不少贵女好奇打量女官,尤其率领女官队伍的尉窈。
尉窈和其余女官一样头戴平顶纱冠,不同的是冠前镶金蝉,冠侧斜簪貂尾,系印的绶带也不一样,她腰悬两印,一个是内事官“女尚书”所属品秩的,另个是外朝官“中书议郎”所属品秩的,以女子之身,兼外、内官身,自然引发贵女们争相猜测。
尉窈越惹人羡慕,高太妃越恨!恨到尉窈根本没看她,她却分不清现实与想象,认为尉窈在恶毒窥视她。
众人步入瑶光寺,直接去讲经之地。
慈庆登坛讲解的是《维摩诘经》,临近的佛堂尼舍全被临时征用,尉窈在最宽敞的尼舍里,吩咐女官如何摆放坐具。
尉窈每下达命令,于宝妃只管重复传话,来来回回地走,一点儿也不弯腰出力。
一个时辰后,慈庆结束讲经,瑶光寺中的女尼,仅允许郑道谙进入布置好的尼舍。
被名录邀请的贵妇贵女,分散于周围尼舍等待邀见问话。
北海王府的女眷带入尼寺许多壮仆,霸占两间尼舍,无人敢和她们争。
已故太师冯熙府里也有贵妇来听经,是如今主中馈的乐陵郡君,和她生的女儿冯季华,冯家一行人随废后冯慈行走了,冯季华的七姊冯令华,仍跟在高太妃身边。
进入屋舍,终于能私下说话了,冯令华疑惑询问:“长乐公主身边的妇人是谁?”
高太妃看向儿媳刘氏。
刘氏赶紧回话:“听佛经时,我让府婢打听了,那位贵妇是陛下的姨母高月恩。”
高太妃:“高月恩什么时候来京都的?我们竟现在才知道!”
刘氏:“府婢没问出来,估计才来京都不长时间。”
高太妃收了冯家的重礼,肯定得尽心谋划冯令华进宫为“女侍中”的事,原本她觉得此事有难度,可能得让儿郎元详使力才行,但高月恩的突然出现,让高太妃措手不及,并想起先帝时期因文才被召进宫担任高阶女官的妇人。
低品秩的女官想封多少封多少,高品秩比如二品的“女侍中”,不可能同时授两个。
刘氏察言观色,知道老妖婆为难了,又舍不得退回冯家给的重礼,于是故意出糟主意:“其实退一步,先举荐冯女郎为三品女官,也在冠饰上加貂蝉,会不会稍微容易行事,又不比二品的待遇差?”
冯令华露出喜色,别说,今天她快要羡慕死了那条貂尾巴,真是走到哪,把睽睽众目引到哪。
要是没外人在,高太妃非劈头盖脸扇这蠢媳一顿不可!还想加貂蝉?想屁吃呢!
这时外头探听情况的仆役进来禀告:“那边第一个叫的是高月恩。”
高太妃“哼”一声:“急什么,高月恩是陛下的姨母,先给个封号是正常的,不然总让她和寻常朝臣的家眷坐一起么?”
冯令华嘴甜捧道:“太妃说的有理,我年纪轻,幸亏有太妃时时告诫、教导。”
高太妃明着稳,实际念头百转,在心里设想接下来要应对的种种情况。
女官来了!
“慈庆法师邀高太妃过去说说话。”
高太妃一脸严肃起身,郑重嘱咐儿媳:“待在这里,我不回来,不许离开这间屋子!”
刘氏才要应声,冯令华担心道:“要是贵人或那尉窈另派女官来找刘王妃怎么办?”
刘氏:“我需给母妃配半个时辰后必须服的药,任谁唤我走,我确实走不开。”
难得聪明一回!高太妃瞥一眼儿媳,放心离开。
当高太妃见到慈庆,环顾屋内不见尉窈,立即暗道不好!然而她的反应晚了,进了屋子,慈庆立即嘘寒问暖,然后唠唠叨叨地回忆旧都往事,短时间内高太妃难以脱身。
同时间,尉窈和元瑛公主、于宝映及几名壮硕女官进入北海王妃所在的屋舍,请出冯令华等无关之人,尉窈先宣读朝廷严令恢复妻妾古礼的诏令,再扶起北海王妃,问道:“王妃对执行妻妾古礼是何想法?可有什么难做的?”
刘氏做唯唯诺诺状,说道:“王府后院的事,全是我母妃做主,待我回去后问过母妃,再回女官之问。”
来之前,公主和于宝映都得尉窈嘱咐,她二人只需鼓足气势安坐即可。
她俩看向尉窈。
尉窈从女官手里接过一纸箴册,放到刘氏手里,不管反握刘氏的手,还是拍纸册的手都加上力道,说:“王妃的难处,我知晓。所以我把能为王妃做的,都做好了。太傅府现有多少妾,妾的出身、姓名、来历,我都写在上面了,劳王妃现在看,要是有死了的,我划去,要是有昨晚、今天清早才纳的妾,王妃口述,我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