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几天。” “为什么?” 夕阳西下,牵着马绳不放的少女面对秦琅的疑问,缓缓吐出两个字: “一起。” 顿了顿,又仿佛在解释什么似的地补充道: “我很厉害。” “呃…这个确实,所以呢?” “所以伤好之后…不需要你,我就能杀光他们。” “不行。” 秦琅果断地摇头。 …… 按理说,顾堇之前杀了血刀门的一些人,和苏银瓶一起逃出来,其实同样也属于被血刀门惦记的对象。 眼下剑平县附近若有血刀门的人马眼线,必然也是会留意逃走的苏银瓶两人的。 单论这方面,顾堇就有充分的理由,跟秦琅一样想要剿灭血刀门。 事实上,如果顾堇没有受伤,秦琅可能还会主动请她一起动身。 但问题就在于时间上。 顾堇伤好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左右,在这之前,秦琅担心,血刀门的人越来越多地掌握自己的情况,包括自己的画像什么的。 这也是为什么秦琅现在外出都要带面巾。 夜长梦多,秦琅本来就怕贼惦记,怎么可能还放心地让贼惦记那么久? 强龙不压地头蛇,好汉难跟无赖斗。 某少女一对匕首使的天花乱坠,未使全力,秦琅就已经看不清其路数,结果不也在那帮宵小之徒手上吃了大亏吗? …… 事不宜迟,秦琅坚持即刻启程,最终说服堇姑娘松开了缰绳。 “你看你,挺好看的脸又沉着,总这样不好。” “……” “你要是因为这事儿又不高兴了,那我答应你,等我回来,就把那天我制住你单手匕的那套武功教给你,怎么样?” 还别说,听了这个话,顾堇那双漂亮的眼睛真就稍微亮了亮。 “驾!” 秦琅言罢也就翻身上马,马儿打了声响鼻,屋子里的苏银瓶闻声踩着小碎步跑出来,双手微微提着裙腰,遥望着驰去的一人一马: “秦琅!你要小心啊!” “知道啦——!驾!…” “……” “嗯?怎么了堇儿?” “夫人以后…还是别叫那人的名字了…” “为什么?” “叫多了,容易长针眼…” “???” 还有这种说法? 郡主大人对青州的民风民俗不甚了解,但眼下也没心情关心这些,待秦琅的身影走远后,双唇一抿,眉眼间的神色严正了起来: “堇儿,之前秦琅说,让我们方便行走了,可以去县里逛逛。” 看似有些突兀的话,顾堇闻言却心有所会,抬眼看了看苏银瓶手中,不知何时捏着的一枚写有【青璃】二字的金镶龙纹玉佩。 …… 就这样,在“少侠入狱杀贼”事件半个月后,剑平县这个边境小县城的衙门口,于这日太阳下山前,再一次地热闹了起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百姓无从明晓。 他们只知道,在得知有两个神秘人进入县衙之后,正在茶摊上听书听的口干舌燥的县老爷,整个人当场脸色煞白,汗流直下,差点儿一跟头从板凳上栽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回到了县衙。 随后,县衙大门就忽然紧闭起来。 沿街一排排捕快佩刀站岗,甚至包括很多临时招来的人员,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似的,将县衙包了个严严密密。 如此肃穆紧张的阵仗,直到几只传信的飞鸽,从县衙朝着青州府方向飞去,才逐渐散去。 ————————— “驾!驾!” 与此同时,出剑平县往东的官道上,秦琅驭马飞驰,衣袖猎猎作响。 秦琅虽然生在天山,但却是学过骑马的。 并且从小就学。 孩童嘛,都爱玩骑马马的游戏。 小时候在山上,师姐就很喜欢扮做小…大母马,让秦琅骑马马玩。 为了有意培养他将来的骑术,师姐时不时还故意让他骑不动,非要秦琅挥舞自己的小鞭子,抽一下圆滚滚的马屁,才肯一脸红晕哼哼唧唧地继续在地上爬。 后来长大一些,懂事了,秦琅就会在天山脚下的草原上真地学骑马了。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马,秦琅骑的还是野马,无镫无鞍地骑,一身骑术自然是不消多说。 “驾!” 在官道上约莫骑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下来,眼看不远处就是苏银瓶描述的遇难的那个回马弯,秦琅亮起提早准备的火把,假装马儿乏了,放慢了速度。 同时他的耳朵也在仔细注意周围的动静。 窣窣… “!” 忽然,左面山坡上传来一阵草木声,秦琅心中有数,但假装没有反应继续往前走。 沙沙… 很快,右面山坡上响起了类似的动静,极为隐秘,在晚上很容易被当作鸟兽穿行。 哒…哒… 秦琅纵着马继续往前,随着一声嘶鸣,马蹄突然乱了起来,估摸着是遇到了绊马索。 看来是同样的手法。 若是疾驰,大晚上的秦琅肯定已经被绊倒。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马匹受惊驻足就已经够了,却听“咻咻咻”数道破风声乍起,一人一马迅速被四起的粉尘包围。 “什么人!怎么回事!” 在秦琅“惶恐”的呼喊中,两边山坡逐渐亮起一个接一个火把,最后在渐渐嘈杂的人声中,将秦琅包围了起来。 “咳咳!…你们…” 一圈火光掩映下,秦琅口含醒脑丸,看清楚了约莫十来个手持环刀的人,个个面相不善,在看向秦琅的时候甚至没有一点儿想要与其交流的欲望,纯粹已经把秦琅当作了待宰的羊羔,最多像检查货物一样地看秦琅两眼,随后就是自顾自地内部沟通。 “七哥,皮子好像不肥啊。” 有人似乎对秦琅还挺嫌弃,走到已然“昏迷”的秦琅边,抬脚踢了他一下: “就一人一马,身上的物件儿怕是还搜不够药钱。” “老四你别这么说,有马就已经够回本了…兄弟们从深山老林才刚出来几天啊?别说杀人玩了,连个女人都没得玩!前天遇到那点子还忒地扎手,直接折损了十几号兄弟,眼下艰难,能赚点儿是点儿得了…” “唉!主要是这趟门内所有兄弟都来了,兴师动众蹲了一天一夜,就这么个东西…” “马带走,东西再搜搜,然后呢?这人怎么处置?” “我看看…啧,这小伙模样倒挺标致,卖到青楼还不错。” 地上的秦琅心里咯噔一下。 青楼? 卖我? 确定没卖错地方? 把我一个大男人卖去青楼干嘛?夜夜当新琅? …… “最近听说金州的凝香馆开了新营生,专收些小相公,供贵妇人和怪客狎玩,这人说不定能值个花魁钱。” “凝香馆?七哥,不妥吧,这天底下的凝香馆可都是天合宗的产业,咱们血刀门…” “一码归一码,做生意跟谁不是做?凝香馆现在本来就在跟听雨轩竞争,同为秦楼楚馆,听雨轩可是教坊司的生意,代表的是朝廷!天合宗跟朝廷掰手腕,什么资源不得要?还会在意从哪来的?” …… 原来如此。 秦琅倒是没想到,躺地上装个睡,还能听到一些奇妙的小新闻。 …… “七哥,既然这样,干脆我们几个直接去把剑平县给端了吧,杀门主那小子说不定还在那呢!” “对!前天那两臭娘们儿也往剑平县方向去了,把她们也杀了!” “还有县里其他人,除了官府的不方便惹,其它能杀的干脆都杀了!小孩儿和寡妇就留着玩,玩够了再杀!哈哈哈!算是给兄弟们祭刀,也给门主祭天!” …… 听到这些话,秦琅差点儿忍不住皱眉。 只能说这血刀门的确是恶名昭彰,人性如兽,死有余辜。 …… “蠢货!老子说了一码归一码!现在端人家天合宗的地盘!不要命了?” “那卖人给凝香馆这事儿,要不要等长老回来?” “等他作甚?门主一死,家里就他一个长老,不跟着兄弟们一起谋生,倒跑去青州府跟那知府献媚去了…哼!那老头在青州府吃香喝辣,可在乎兄弟们这边就剩十几个人了?” “害,别说这些了,走一步算一步,老九!过来先把这小子绑了!” …… 话到这里,秦琅也算听明白了。 原本他还打算看情况,比如要不要装个富商,主动当人质,然后混进血刀门老巢什么的。 结果现在一听,敢情整个血刀门上下,除去顾堇上次杀的那些,如今全部就只剩周围这十几个了! 哦,还有个出门在外,似乎跟青州知府有些勾搭的长老。 那事情反倒简单了。 于是,当周围一人靠近秦琅,刚弯腰想要绑他,整个人却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忽然不动弹了。 “嗯?老九,怎么了?” 被称为七哥的血刀门弟子觉察不对,伸手拍了一下老九的肩膀,却听对方口中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声,僵硬地转过一张瞪大眼睛的脸庞的同时,也显露出了插在自己喉咙上的刀尖。 “老九!” 大股的鲜血,沿着老九自己用的那把环刀,从刀尖往刀把流。 而握住刀把的那只手,正属于“昏迷”在地上的秦琅。 “你!…竖子好胆!” 一瞬间,其余人都意识到了异变发生,当即最近的两名血刀门弟子,抬起环刀就朝着秦琅剁去! 秦琅双腿鼓劲,左右一分,各自将一名弟子扫倒在地,同时起身,双手接住两人持刀的手腕,往回一扣! 噗哧! 两声闷响,血花齐绽。 此等高超且骇人的身手,一时间着实镇住了当场不少人,但也不是所有。 “啊———!” 秦琅杀完两人还未脱手,背后紧接着就传来一个毛脸大汉的怒喝,听声音正是七哥,双手握着血刀门标配的血刃单环大刀,对着秦琅的背脊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秦琅则是右臂一伸,顺势擒住另一人的持刀手腕,反手一个上撩斩。 铛锵——! 血刀阔脊宽刃,重量本就就不轻,这一个上下相抵,直接砍出了火星子。 而让在场所有血刀门人心头一凛的是,两人对刃后,身形居然都是纹丝不动。 要知道,七哥是双持下砍的一招力劈华山。 而秦琅却是在单手借力的情况下,向上提刀撩挡。 如此情况下,秦琅不仅胳膊手掌没有一丝颤动,连整个身形都稳如磐石,可以想象他的一身外功底子有多强横! “好好好!” 七哥目露血丝,满脸凶戾之色: “好小子!好功夫!报上名来!” “报你个头。” “?” 七哥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和自己盘道报蔓的打算,似乎杀人就是唯一目的,只见他叫号的功夫,秦琅已经将方才借力撩刀的那人抹了脖子。 算上老九,眨眼间,四名血刀门弟子已经死于秦琅手下! “找死!” 七哥顿时暴起,提刀再朝秦琅冲来,秦琅也看出来了,这帮血刀门的余孽中,就属七哥最有实力,秦琅就偏偏先不跟他打,手握一把血刀,直接背对七哥,冲向血刀门其余众人。 “杀!” “?!” 这众人原本还想秦琅如此高手,应该会先和七哥单挑,然后他们就找机会搞点儿偷袭啊,投毒放暗箭啊之类的操作。 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秦琅根本就不理会暴走的七哥,而是直接提刀冲着自己几个功夫浅薄的混子奔来。 欻——! 刀光掠影,横扫千军,又是两人倒在血泊。 余下几人悚然,却也不想坐以待毙,三个弟子同时对着秦琅面门劈砍而来,秦琅将刀横在身前一拨一推。 铛! 随即连续三个转身,秦琅单手连续甩出三记白云盖顶,刀走流光,刀刀见血,三人也接连倒下! 不到半柱香,仅存的血刀门弟子,就有七位命丧一人之手! 七哥最在秦琅后面乱砍一气过后,到此时尽管目眦欲裂,但却反而清醒了一些。 眼前这人,显然不是什么不是路人,而是专门抱着剿杀血刀门的目的而来! “你到底是谁!” “秦琅,王良琅。” 此时除了七哥,还有四名弟子早就惶恐的不行,四散着往左边山坡逃了去。 秦琅追击不及,只能脚下一踩一勾,将一柄血刀直勾勾踹向几人方向。 咻——! 呲啦—— 刀光穿过处,四名弟子或小腿或腿弯,均被撕开了口子,依照血刀的特性,这个伤口注定让他们逃不久也逃不远。 而后,秦琅才正对着七哥,撇了撇衣摆上的血迹,冷声道: “你们门主薛贵,就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 “因为…嗯…他二十年前骂了我师姐。” “?!” “至于杀你们,应该是因为…你们想把我卖到青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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