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初刚到瓮城不久,整个江左的世家大族就陆续来了劝进表,恳请漓阳王以大局为重,开国称帝。
陆琛箭伤未愈,看着一道道劝进表,心头颇为凌乱。
王妃又亲自来了书信,信中提及了安顿义女崔颖之事,还有安抚陆临风的建议。
唤来儿子,陆临初散去众人后,搀扶着他到茶几边落座下来。
陆琛将信件交与儿子查看后,陆临初面色一喜:“尚未开国,母妃就能为开国后诸事想得如此周到,定然是归云的主意。”
陆琛一想,倍感欣慰:“云儿这丫头向来聪慧,又心细无比,去年她恳求你母妃大肆囤粮,不仅叫整个江左平稳渡过了雪灾,还为这场战乱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应对危机,你这孽障当真是娶了房好媳妇。”
只是听闻他将楚怀夕带来了前线,心中颇有些不满。
“归云的确是这世上少有的贤良女子。”
想到她对王府的助益,陆临初也是打心底里敬佩。
就是她和老四传出的那些流言蜚语,始终叫他如梗在怀。
横竖将来老四只能留在漓阳城,翻不起什么风浪,他若敢有什么歪念头,自己灭了他不过弹指之间的事,也懒得再去计较。
“父王,宋唯昭如今气势正盛,陈霖之所以投归他,正是因为咱们与他同为臣,开国之事刻不容缓。”
陆临初苦劝道:“九鼎玉玺皆在,我陆家又是受先帝勤王诏书的正义之师,父王理当顺应天意,开国继位。”
陆琛捂着胸口的箭伤,轻咳了几声,低眉注视着眼前信函,试问道:“我儿能有这番见识本王实属欣慰,可开国之后,你母妃言及的颖儿和临风之事,你欲作何应对?”
“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归云所想便是儿臣所想。”
陆临初笑道:“大哥未娶,颖儿未嫁,既然大哥已替我陆家平定九荣,不如就册封他做个藩王,立颖儿为妃,如此便能上下一心,合力对抗北域逆贼。”
陆琛欣慰一笑,看着他目色忽然变得深沉:“你四弟又该如何安顿?”
面对着父亲充满试探的眼神,陆临初不动声色的收起心中怒意,展颜一笑:“四弟这些年忠心耿耿,此次平南之役离人帮夺东邑,灭云卫军团,功不可没,不如加封他为平南忠勇王爵,特赐忠王,以示嘉奖。”
“忠王?”
陆琛对此十分满意,可想到陆临风不顾漓阳城全族上下和百姓安危,擅自率军前往云鼎城,虽是拿下九荣,将功补过,可终究是有违军令,还落了个不尊不孝的污名。
于是,提笔在纸上书写下一个“礼”字,以示告诫。
“加封临风为礼王,希望他能明白为父的苦心吧。”
陆琛将带字的纸笺交到儿子手中,接着道:“至于国号,你差陆锦回王都一趟,叫云儿和叶陆两家的族亲们商议后再行定夺,封赏的名单,到时一并拟定妥当。”
心中夙愿终于得逞,陆临初自是欣喜,立刻将与父王商定之事拟写成信件,差陆锦送了回去。
傅归云得知公爹不仅同意了自己和陆临之的主张,还将定国号之事也交给了自己,心里虽然欢喜,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上一世,宋唯昭虽也提过这样的要求,不过她当时为了安抚阿尔赫铁骑,不愿同纳兰逸清起了争执,从而让她将怒火撒向无辜百姓,所以便将这些满足虚荣的事都推给了她。
纳兰逸清的性子,她向来了解,虽然蛮横,爱锱铢必较,但也讲究公平,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很多事情都好商议。
毕竟那会儿自己手里也握着军队,她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终于可以自己做主,召来宗族长辈们到了圜殿后,她率先说出了自己埋藏两世的心愿。
“国号寓意永昌,身逢乱世,目睹过满目疮痍,唯愿百姓长居,天下安宁,不知取一宁字定国如何?”
“大宁?”
众人相互议论着,陆临之听得却是心头颇酸。
她活了两世,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夙愿,而是思虑着天下百姓。
如此心志实是叫人敬佩。
“甚好。”
他当即表态道:“百姓长居,天下安宁,正好彰显开国之君的雄心壮志,也可告诫继任君王,不可废了先祖遗志。”
想了想,他也谏言道:“至于定都嘛,东邑为险关要隘,可进可退,作为大宁国都再合适不过。”
叶陆两家的亲眷们对叔嫂二人的提议甚为满意,叶知澜也颇为赞同,待得封赏名录议定后,随即让陆锦送回瓮城去。
整个江左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时,漓阳北岸的一道急函送入瓮城,顿时打破了这片欢喜之境。
“送玉玺入云都,向宋唯昭称臣?”
想到不堪的那一窝子傅家人,陆临初不仅失笑:“他傅平也值得我陆家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混账。”
陆琛骂道:“他是你岳父,云儿是你的发妻,傅氏全族也是你的族人,你说值不值得?”
“父王,纵然他是我岳父,咱们也不能向宋唯昭这等弑君叛国的无耻之徒俯首称臣。”
陆临初眼色渐暗:“不就是比谁更卑鄙更无耻嘛,宋唯昭能够拿归云的全族做威胁,咱们手里可握着他的亲生父母,我倒不信他宁可做那阿尔赫人的傀儡也不要他的父母?”
“你个孽障。”
陆琛气得怒火中烧:“岂有拿人父母当作权利博弈的筹码,你是想让天下人耻笑吗,如此这般与那宋唯昭有何差异?”
陆临初顿时噎住。
他本不屑于行此龌龊之事,可宋唯昭实在欺人太甚。
恰在这时,陆柄入内禀报:“王爷,宋老伯爷请见。”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陆琛连忙道:“快请。”
宋镶刚被领进来,陆琛便开口解释:“老伯爷无需多虑,本王还不至于厚颜无耻到拿着你们夫妇去威逼令郎退军。”
宋镶却道:“王爷不必多言,犬子罪恶滔天,实在天地不容,在下愿意前往两军阵前,为王爷解忧。”
“老伯爷大可不必如此。”
陆临初劝道:“方才晚辈不过是一时气话,您莫往心里去,您和老夫人是世子妃舍命请回的贵客,晚辈绝不会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