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王爷要奉旨北上勤王,陆临之率先赶去了军营。
见四下里都在忙着点兵,他心急火燎的冲入陆琛营房内,将参将们屏退后,冷声询问:“皇帝昏聩又凉薄,宁可置天下大乱也要先铲除陆家,王爷果真要愚忠到底?”
“放肆。”
陆琛回过神来,与他怒目相视着,无尽的怒火却在与他目光相接时,渐渐消散:“在你眼里,本王就只是个愚忠之人?”
“不然呢。”
陆临之敛眸:“既知皇帝用心险恶,还欣然前往,不是愚忠又能是什么?”
“那你觉得本王能如何做?”
陆琛道:“要本王抗旨不尊,害死惠帝,等着各路大军名正言顺的讨伐江左?还是叫陆氏子孙背上千古骂名?”
“既然如此,那就让臣侄替王爷北上。”,陆临之愤懑道。
“你一个小小长史,如何能掀起波澜?”,陆琛心酸的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他有这勇气和魄力,可如何忍心看这孩子为自己赴死。
“临之,本王这一生无愧于天地,唯独对不住你和王妃。”
陆琛宽大的手掌重重压在了他肩上,沉声嘱咐道:“你要好好活着。”
“王爷说笑了。”
陆临之神色平平的:“王爷、王妃从未对不住臣侄,王爷和兄长为陆家,为漓阳王府负重前行,臣侄能逍遥自在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臣侄很满足。”
他越是说得如此云淡风轻,陆琛这心里更酸。
“临之,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将来定要好生辅佐你的兄长和嫂嫂,保陆氏一族继续繁盛。”
叮咛了句,他戴上头盔,迅疾出了大帐。
陆临之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走出去后,便见陆琛已跨上战马,带领前军拔营出发。
陆临风扛着佩剑,懒懒散散的走了过来,见着老四,他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咱们王爷就这个性子,没人劝得动他了。”
话音刚落,却听一道沉稳的女子声音响起:“既然不能劝那就无需再劝。”
兄弟二人闻声望去,便见傅归云领着一群人匆匆走了过来。
几人互相作了作礼,傅归云示意兄弟二人一道前往大帐。
知道陆临风即将随行出征,也不敢耽误,她直截了当的说道:“眼下形势严峻,不管是王爷还是陆家军都不可再做无谓的牺牲。”
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们,傅归云侃侃言道:“皇帝那恶毒心思已是众人皆知,何须王爷再以身入局,大哥此次随行一定要护佑王爷安危,确保王爷万无一失。”
陆临风轻叹了口气:“弟妹呀,你也是瞧见了,王爷赴死之心甚是坚定,他带着先行部队已经出发,命愚兄率领主力断后,这不明摆着是要舍身取义嘛。”
“此次贤妃也主动请求北上,再有昌平伯夫妇,到了途中,兄长可劝说王爷护佑贤妃安危为重,命他断后。”
傅归云说道:“再有,王妃眼下尚在病中,他们夫妻情深,你也可以此多劝说王爷。”
“崔小姐也要北上?”
陆临风眼前一亮:“如此倒是好办了。”
他幽幽笑了起来:“弟妹、老四,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崔小姐即便做不了贤妃,可也关乎整个江左的安宁和睦,王爷不敢轻视,到时我自有办法拖住大军进军速度,叫王爷率大军断后。”
陆临之也道:“兄长尽力拖住朝廷大军即可,我会带领离人帮奇袭久荣、东邑王城,逼二王回援。”
“奇袭久荣、东邑?”
陆临风眉头皱得紧紧的:“老四,这事可不好办啦,且不说绕过布防严密的边军十分困难,你便是真的吸引了二王回援,如何撤离出来?”
陆临之望着两人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知道他是在宽大家的心,傅归云面上也只能表现得深信不疑。
“我相信陆长史,而且王爷已吩咐和希郡主回防漓阳城。”
傅归云叮嘱道:“兄长和陆长史尽管放开手脚,等到郡主回城,我便让她立刻带兵驰援二位。”
“这可不行。”
陆临风蹙眉:“曾家舅父远在大荣,临雪得留在弟妹身边,护漓阳城安危。”
“眼下敌众我寡,这一战事关漓阳存亡,需当全力以赴。”
公爹将陆临雪调回漓阳城,傅归云便猜到他已暂时放弃了大澧,劝道:“漓阳城你们不必担心,有世子在呢,我们定能保漓阳城无恙。”
“世子?”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一眼,皆是一脸苦意。
“听闻世子近来郁郁寡欢的,整日里都将自己关在牡香斋里。”
陆临风满心担忧,思忖一番,索性直言道:“世子妃可不能将心思寄托在他身上。”
傅归云却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他毕竟是漓阳王府未来的天,不至于一直消沉下去,放心吧,我有办法叫他振作起来。”
陆临之知道世子是因为大澧和赈灾的事情心生郁闷。
可这个时候,他清楚士气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自己还是她。
默默的瞥了眼傅归云,他淡然一笑:“世子妃珍重,我等定会拼死护王爷回城。”
“我也愿用性命护住漓阳城,等诸君回援。”,傅归云郑重应道。
陆临之偷偷的打量了眼她,心里纵有万千担忧和不舍,也只能默默埋藏在心底。
想到先前她拜托之事,只多提了句:“薛神医那边已经有了消息,这两日该是要回江左,就劳烦世子妃请他入府了。”
“好。”
几人各道珍重,就此作别。
待得所有将士拔营后,望着空荡荡的营房,傅归云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总兵洪谦:“眼下城中还有多少守军?”
“尚有五千人。”
洪谦焦虑道:“和希郡主从大澧境内调集了五万人马,本是回防漓阳城的,若都派去增援两位公子,只怕大澧会有动乱。”
“大澧人心所向,全看此役,只要击败了朝廷大军,便是他们再有反复之心也只能乖乖来降。”
傅归云吁了口气:“可如若不能抵挡住朝廷这股洪流,到时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她已然猜到大澧逃走的那位废帝定会趁此卷土重来,与其抱着块还未捂热的璞玉,倒不如收拢战线,先将朝廷这头猛虎嚼下再说。
坐回马车,一路急行,回到王府时,她不经意掀开车帘,正好撞见韩母在外四处眺望。
看到世子妃身影,韩母蹒跚着脚步连忙迎了上来:“民妇见过世子妃。”
命人叫停马车,她疑惑询问:“韩老夫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韩母满脸关切:“不知王妃眼下病况如何了?”
这事,傅归云也不知如何答她,眼下只能寄希望将薛神医早些请来府上。
韩母预感到不妙,语气有些凝重道:“民妇今日前来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韩姨娘回家一趟,还请世子妃能够通融。”
傅归云知道韩母不是个胡闹的性子,她将女儿叫回家去想来是家中出了事,也没多问,随口应承下来:“好,韩老夫人上马车,入府接她一道回去吧。”
本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韩母却激动的跪了下来:“民妇谢过世子妃,世子妃是民妇见过最好的主母了,韩姨娘能得世子妃相护是她的福气,漓阳城有世子妃更是百姓们的福气。”
她这样子叫傅归云实在有些诧异,连忙差人将她搀扶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