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之踏着夜色,率先赶到左长史府。
刚到门口,便撞见下属提着三只鸽子走了过来。
陆临之拿过一只,取下卷着的信笺看了眼,不觉浅浅摇头。
取出匕首,他一边剐着鸽子毛,一边慢悠悠的踢开门,大摇大摆的走进长史府。
遇上家丁阻拦,直接被身后下属们强行拖走。
直到进了徐槿舟寝房,他才停下步子,看着站在窗边眺望夜空的那道身影,懒散的打了个招呼:“徐长史还真是惬意呀。”
听到声音,徐槿舟吓得一愣,赶忙转过头来,整个脸色顿时惨白:“四公子......你怎么来了?”
“这不寻思着元宵佳节,徐长史一个人在府上孤寂,过来陪陪你。”
陆临之将手中鸽子,放到烛台里的火烛上转动着烘烤:“顺便给徐长史烤几只鸽子,替兄台践行。”
说话间,另外两只鸽子也被人放到了桌案上来。
“践行?”
徐槿舟怔愣着看向几只鸽子,立时认出正是自己放出的信鸽。
“四公子,你好大的胆子,竟连本官放出的信鸽都敢射杀?”,他怒着斥道。
“不过区区几只信鸽而已,徐长史来漓阳城这么些年,怕是尽顾着蛊惑世子,在别的方面全然没有长进。”
陆临之语气幽幽道:“你要记得,这里是江左,不管是你,还是长国公府,能叫你传出的消息自不会有人阻拦,不能传出去的嘛,你便是费尽心思都是徒劳。”
“否则,我陆家如何雄踞江东八百年。”
看着他深如寒潭的黑眸,徐槿舟心里一阵胆寒:“四公子,你莫不是想要灭口?”
他话音刚落,陆临风便直挺挺冲了进来:“徐长史此言差矣,你犯下罄竹难书的罪孽,何须灭口。”
陆临风将手中案牍狠狠掷到他跟前,厉声道:“你勾结陈典簿贪污军饷,连赈灾的钱粮都敢往自己兜里藏,你有负圣恩,又辜负了王爷和世子对你的信任,你还敢叫嚣个什么。”
话落,当着陆临之的面,便是一刀捅进了他心窝子里去,还做出一副很夸张的神情。
“哟,这怎么还畏罪自裁了,简直和陈典簿一个德行。”
“大公子,你冤杀......”
徐槿舟刚要说出,他又将短刃往里刺得更深了些。
徐槿舟忍着剧痛,满嘴血沫的笑着:“你们不会以为杀了我就能瞒天过海了?我早已命人将澜城的事告知了王爷。”
“你这次倒变聪明了。”
陆临风似笑非笑的看向陆临之:“老四,那这次愚兄可帮不了你了,你只能自己扛一扛。”
陆临之正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听到四下里脚步声响起,火光四射,军队很快将整座长史府围了起来。
陆琛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看到眼前场景,顿时勃然大怒:“你们......简直胆大包天,怎敢随意谋害朝廷命官?”
“叔父,这您可冤枉小侄和老四了。”
陆临风拾起案牍,交到他手上:“这厮贪赃枉法,害怕叔父问罪,他自己自裁了,在场的可都得做个人证,免得冤枉了徐长史赴死的决心。”
陆琛无语的摇了摇头,沉着脸命人将宋镶、王氏一家四口带了进来。
目光凛然的望向陆临之,他厉声吼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漓阳帮帮主?”
陆临之神色微怔。
没想到王爷这么快就查清了自己的底细。
“本王攻打大荣时就在想为何会如此顺遂,犹如有神兵天降,直到世子攻破大澧时,种种迹象几乎如出一辙,本王便对你离人帮起了疑心。”
陆琛道:“还有江左这场雪灾,桩桩件件都是义举,本王和朝廷都愿领你这份情,也愿给离人帮一条生路,可宋家那伯世子投敌卖国,你如何敢行此不义之事?”
陆临之无声跪了下去:“臣侄有罪,愿领责罚。”
“叔父,这事并非坏事,叔父何必......”
陆临风正想求情,陆琛一声猛喝:“住嘴。”
“王爷,这事不怨四公子。”
宋镶叹息道:“只怪老朽不该存了苟且偷生的念头,逆子无德,家门遭此不幸,老朽本该伏法,还请王爷饶恕四公子和离人帮。”
话落,捡起地上的短刃,浅浅闭上了双眼:“好在尚未酿成大祸,老朽愿领妻儿伏法认罪,只求王爷看在你我曾经同袍一场的份上,莫再追究此事。”
见此,王氏紧紧抱着一双儿女,也紧跟着闭上了眼。
就在宋镶意欲自裁的瞬间,一柄裹着刀鞘的短刃忽的飞了进来,将他手中利刃打落在地。
“皇帝糊涂,父王难道也要跟着犯糊涂?”
陆临初大步走了进来:“听闻宋唯昭已从北境起兵,一路势如破竹,他若果真南下,留下昌平伯夫妇不失为掣肘他的筹码。”
“什么,宋唯昭从北境起兵了?”
陆琛和所有人听得都是一惊。
陆临风一脸兴奋的询问:“世子从何处打探来的消息?”
“就在方才。”
陆临初解释道:“我有位京中故友举家南迁前来投奔,说是宋唯昭数日间连下数城,京中早已人心惶惶。”
“云都城囤兵近四十万,从北境至云都又有重重关隘,他一时半会儿怎能攻入云都。”
陆临风不屑的撇了撇嘴:“世子,你这位故友也实在危言耸听了些。”
陆临之轻叹了声:“他也曾是大康子民,对各地布防早已了然于胸。”
听此,陆琛深深皱起了眉头。
陆临风却道:“京中并无勤王诏书传来,有四十万守军相抗,想必小皇帝是胸有成竹的。”
陆琛立刻认同此理,朝外面军士大喊道:“来人,押解陆临之和宋家夫妇入京请罪。”
恰在这时,叶知澜匆匆赶了过来。
“王爷戎马一生,心肠果真就狠到六亲不认了?”
叶知澜愤怒的拦到陆临之跟前:“临之他何错之有,他做的桩桩件件哪样不是为了王府?宋世子北征本就是那滕国公胡崇易误国误君,连累三军,便是他存了苟活的念头,也该设法召他回国问罪,而不是屠人满门,加剧仇恨。”
“是呀,叔父。”
陆临风也跟着附和道:“恕臣侄妄言,那小皇帝当真是鼠目寸光,宋唯昭这人的确是有些才学胆识的,皇帝明知阿尔赫人想拉拢他,好歹将人骗回国再秋后算账,怎会糊涂到将他拱手推给阿尔赫。”
宋镶听着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陆琛却是脸色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