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临之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傅归云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和自己演戏,便问:“陆长史果真觉得有必要多备粮食?”
“各处王庄的钱粮不过是暂时受阻,等到天气放晴,皆能安然送到,城中各处尚有囤粮,若存放太多,到了来年梅雨季,可不好处理。”
陆家王庄大多在东面,每年送来的岁贡大半源于此,可那边眼下运河结冰,路面塌方很是严重,也不知何时能够疏通。
陆临之悠悠笑道:“眼下东邑王、九荣王囤兵边界,万一生了战乱,这粮食可是最为金贵的,多备些无妨。”
他话说的有理,傅归云却有些失望,看样子,这事并不能诈出他什么。
“陆长史说的不无道理。”
傅归云只得自己想了个主意:“我呀倒是有个法子,不如多派些人扮成商队打扮,前往东邑、九荣各处购置粮食和布匹,尤溪护送回的三十万两银子,再加府库存银,购置的米粮布匹该是够撑过这个冬季。”
想了想,她又补道:“顺便出去多打探打探朝廷的动向,我父亲有阵子未来信了,想来朝廷已在严防漓阳王府。”
“行,这事就交给臣弟和尤溪吧。”
陆临之冲她微微一笑:“那臣弟先告退了。”
目送着他离去,傅归云轻叹着揉了揉眉心。
明明就感觉他是重来一世,可为何总是寻不出能确认的点。
默默思忖片刻,她又觉得自己好奇心太重,不该打听这许多事。
横竖,他暂时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倒也犯不着在他身上花太多功夫。
缓缓起了身,她领着清露、陆尤溪走出圜殿。
这一日,她已疲乏得紧,回到储贤宫里,问过陆卿辰、陆卿羽和曾羡的学业,便早早的歇下了。
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察觉到时辰不早,看着端水进来的翠萝、清露,她没好气的斥道:“怎么不早些将我叫醒,王妃近来愈发不适,我需早些过去探望。”
“世子妃这几日操劳得很,都憔悴了不少,多睡会儿也无妨的。”
翠萝答道:“姜嬷嬷早前已经来过了,说让世子妃晚些时候再过去。”
傅归云察觉到不对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面面相觑着,皆是闭口不语。
“书颜呢?”,傅归云立刻又问。
“她......”
见翠萝吞吞吐吐,清露只得如实答道:“书颜一大早赶去韩家送东西,发现韩老夫人上吊了,担心老夫人再有个好歹,便将人先带回来送去了檀华院。”
“上吊?”
傅归云心里一惊,猜到韩母该是知晓了昨日之事,立刻询问:“可有大碍?”
“书颜在那边请刘医师照看着,说是人已经醒了。”
清露眸色微顿:“老夫人该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念念姑娘一清早就跪在了雪地里,都跪了几个时辰,奴婢见她小脸冻得通红,本想请她进来,她非说要等世子妃原谅了才肯进来。”
“我与她并无仇怨,谈什么原不原谅。”
傅归云狐疑着,这两个丫头不肯叫醒自己,定是担心韩念进来纠缠陆尤溪或是侯府的亲事。
发生这样的事情,侯府自然是没什么盼头了,而陆尤溪昨日也已暗示过心意,再强人所难实是没趣。
名节被毁,想要再为她议亲实是艰难。
“清露,你去叫小奎子到司库房支八百两银子,十二匹软锦。”
大概想了想,傅归云轻叹了声:“再备些装点新房的红烛、红绸先放着吧。”
清露一听就猜到了小姐的用意:“姑娘莫不是要抬念念姑娘做姨娘?”
翠萝撇嘴:“她连侯府的主母娘子都看不上,怎会愿意做姨娘?”
“那她就去死。”
傅归云刻意加重了语气:“再将她母亲一道逼死。”
“谁家的姑娘随随便便跟着个公子哥跑去春香楼那种地方喝酒?若不是仗着有王府这层颜面,她怕是死在了那阁楼上,也没人管得了这事。”
外面的韩念隐隐约约听到屋内的吼声,委屈惧怕的又哭了起来。
傅归云无奈叹了口气:“去将她带进来。”
不多时,韩念被翠萝、清露、馨儿好几人搀扶着才扛了进来,双腿早已跪的没了知觉,一双熊猫眼红肿得简直难以入目。
“嫂嫂,我错了。”
韩念扑在她腿上,不停哽咽:“念念愿意嫁给尤溪公子,哪怕是去安顺侯府续弦也愿意,求嫂嫂不要让念念做兄长的姨娘,念念不想做妾。”
“我知尤溪公子最听嫂嫂的话,只要兄长和嫂嫂一句话,他定是愿意娶我的。”
看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童嬷嬷满眼嫌弃:“切,还惦记着尤溪公子和侯府呢,昨日不是硬气的说,自己的亲事要自己做主吗?”
清露没好气的白了眼童嬷嬷:“你就少说两句不行。”
傅归云直接撇开韩念起身,来回踱着步子。
思忖良久后,才幽幽说道:“尤溪是陆家的公子,是朝廷的命官,并非我陆家的奴仆,可以叫人随意使唤。”
“你昨日做出那等不自重之事,便是你受了委屈也不会有人同情可怜,传扬出去别说侯府无望,寻常人家的男儿又还有谁敢娶你?”
目色凌厉的视向她,傅归云肃声道:“如今全天下怕是也只有你兄长还能接纳你,你若不想将你母亲逼死,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我也不要你签什么身契,会叫人替你拟一份纳妾文书,你如果还有别的心思,那还真是爱莫能助了。”
想着昨日春香楼的场景,韩念此时心中仍有余悸。
再想到自己昨日对陆尤溪和大家放的那番狠话,她此时心中悔恨不已,忽然觉得母亲的话也不无道理。
可傅归云已无心再理会她,领着清露直接去了长春宫。
叶知澜早间用完药,安睡了几个时辰,此时已醒了过来,看着儿媳入内,便让姜嬷嬷、孔嬷嬷将自己搀扶着坐了起来。
拉着儿媳到自己跟前坐下,她一边轻拍着儿媳手心,一边叹息询问:“那丫头如何了?”
傅归云将自己的安排与她细说了一遍,叶知澜点着头:“要说那丫头的确是可怜,你和世子为聚拢民心,多照拂她些也没错,偏偏她是个不识抬举的,不管是安顺侯府还是尤溪这孩子,哪家不是顶好的亲事,如今再后悔已是晚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云儿你还能给她一条活路,实是宽厚至极。”
傅归云也跟着叹息了声:“念念有此结局实属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儿媳就是可怜她母亲,如今就剩这点盼头,总不能将老夫人给逼死了。”
“昨夜徐长史从长国公府回来,便到你父王跟前请罪,说是对柳世子擅自用了宫刑。”
叶知澜眉梢轻拧着:“他说得倒是言之凿凿,也说了要亲自向陛下上奏弹劾,可此事毕竟关乎皇后颜面,不容小觑,纵然那丫头真是受了委屈,这事漓阳王府也不能再追究,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