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韩念的抱怨,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她生得倒是一副明媚可爱的好姿容,想是家中男儿都是从军的缘故,骨子里透着一股野性难驯的不羁,少了女儿家该有的柔态与端庄。
傅归云虽只与她短暂的接触了片刻,脑子里就不由想起一个人来。
她这性子实是同云苓有几分相似。
总归是忠烈之后,只盼着她没有云苓那歹毒心肠。
“念念,你想在府上住多久都没问题,我早已差人替你收拾出了一座院子。”
傅归云冲她笑了笑:“不过议亲还是得议的,你阿爹和哥哥都不在了,不好叫你母亲一直挂心着此事。”
“好呀,都听嫂嫂的。”
韩念也冲她甜甜一笑:“有嫂嫂替念念做主,念念一定能寻到位如意郎君的。”
说完,将她胳膊搂得更紧。
她这调皮模样,倒是叫陆临初打心底里喜欢。
再思及当日她兄长惨死在华阳关下,连尸骨都寻不完整,陆临初对她心疼又多了几分。
难得世子妃待她也这般亲近,陆临初忙示意道:“念念,你入府前不是吵着嚷着要先去为你嫂嫂挑选生辰礼物的,怎么就忘了这事。”
他这一提醒,韩念才想起来,赶忙从廷旭那里接过东西,递给傅归云看。
那是一个用粗布包着的笼子,傅归云挑开来看,便见一只纯白的兔子躺在笼子里,正眨闪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
韩念欣喜的拉着她就问:“怎么样,嫂嫂喜欢吗?”
“当然。”
傅归云浅浅点了点头。
她最是喜爱豢养小动物,这小丫头倒是挺会揣摩人心。
就是她方才唤崔颖那一声姨娘,实在膈应人。
按理来说,陆临初领她进门不该连府上最基本的情况都没给韩念讲,而且哪有姨娘日上三竿了才入储贤宫问安的。
这丫头该知晓最起码的常识。
傅归云猜测韩念是故意的,怕是不服世子爷认下的这位义妹,故意寻些优越感。
可崔颖的身份,即便是自己都要敬几分的。
且不说大澧尚未彻底平定,就算完全收服,朝廷为了安抚大澧人心,收拢各大世族,也要妥善安置崔颖。
要么由惠帝接入宫去,要么就是漓阳王府给她一个响亮的名分。
而陆临初以兄妹之谊收留崔颖自然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了。
默默的瞥了眼韩念,一边是投诚有功的敌国贵族之后,一边又是王府烈属孤女,傅归云并不好再多言,只得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前面,引大家回了宫去。
陆临初也在因方才之事耿耿于怀,压着步子同韩念走在最后面。
见她大大咧咧的,便悄声问了句:“念念,你怎会将颖儿错认成姨娘?”
韩念委屈的噘了噘嘴:“兄长,我也不知道她是何人啊,兄长不会因为此事怪我吧?”
“当然......不至于。”,陆临初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的确是没有告诉过她秦莞被送走之事,可崔颖进城那日全城皆知,自己也同她讲过此事,她不该连这点都察觉不到。
再说,哪有姨娘日上三竿了才入主母院子请安的,还是这样重大的日子。
崔颖那身居丧的服侍就不可能是姨娘打扮。
想着她家境一般,怕是连这些大户人家的常识也不懂得,便未再计较。
因着正宴安排在了晚间,傅归云叫人备了午膳,留了几位姨娘在自己宫里用膳。
陆卿羽向来敏感,总能在韩念身上看到几分云苓的影子,自打她出现那一刻,就一直紧紧抓着傅归云裙摆,内心有些惧怕。
傅归云早已看出小家伙内心的恐慌,趁着入寝房更衣的空隙,柔声安慰道:“那位韩家姑姑,她只是你们爹爹认下的义妹,不会为难你们的。”
陆卿辰人小鬼大,看人颇有几分狠毒:“她顶多就是不识时务,不会像云苓那般恶毒。”
想着她送来的那只小兔子,小家伙抿唇一笑:“喜欢兔兔的人心里总归是要纯净些。”
他这安慰人的方式傅归云虽不是特别赞同,可想着韩念父兄战死的惨烈,如今也只盼着能早些替她寻门合适的亲事,叫她们母女二人有个着落。
而揽月楼那边,崔颖回到房里,就直接被气哭了。
她堂堂名门之后,国公府嫡女,千娇万宠被呵护长大的,竟然被人认作姨娘,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倒是她身旁的小丫头看得开,暖声安慰道:“要奴婢说,漓阳王府何等显贵,便是大康朝的皇帝也得敬着陆家几分,以咱们眼下的处境,能做陆世子的姨娘也没什么不好,好歹能叫小姐衣食无忧。”
老嬷嬷气得狠狠一巴掌直接煽到了婢子脸上:“你胡咧咧个什么,小姐是国公府嫡女,自小何曾受过半点委屈,老爷、夫人和公子谁不是将小姐捧在手心里的,崔家遭此大难,族中兴旺全系小姐一人,岂能贪图一时的安逸。”
“可也不能叫小姐一直寄人篱下呀。”
女使捂着滚烫的脸颊,不服气道:“总不能盼着陆世子和漓阳王休弃了世子妃改立小姐吧。”
“你个眼皮子浅的蠢材。”
老嬷嬷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你那双狗眼就只看到漓阳王府了,崔家何等家世,大公子又为大康立下如此奇功,大康皇帝自会亲自安顿小姐。”
想了想,她目光沉稳的视向自家小姐,继续道:“惠帝刚刚亲政,正是一展宏图的年华,宫中虽立皇后,可老奴听闻宫妃并不多,小姐就耐心等着吧,即便是将来不能封为贵妃,也能列为四妃之一,如此方能有助稳固大澧民心。”
崔颖并不喜漓阳王府这位世子爷,以往只是听闻他风流成性,今日见他将那粗鄙之女认为义妹,心中更加鄙夷。
听了乳母的话,她心中也有了盘算。
“颖儿听闻王爷一脉尚有两位公子还未成婚,不管是大公子还是四公子皆是人中龙凤,即便入不了宫,能在陆家其余两房做个嫡母娘子,颖儿心头也是知足的。”
她面色有些绯红的看向余嬷嬷:“眼下际遇怕是不好完全寄托大康皇宫那位,还得劳烦乳娘暗地里为颖儿相看相看,留个后手才是。”
老嬷嬷久经世事,自能够体会小姐眼下心境,可实是不同意她这法子。
“小姐定要沉下心来才好,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同陆家各位公子走动。”
余嬷嬷劝道:“便是小姐有意,王爷王妃也不会冒着忤逆圣意的风险为小姐做这个主。”
崔颖细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老奴听闻王府世子妃是个极为宽厚,又识得大体的,这些日子对小姐的礼遇足以证明所言非虚。”
老嬷嬷继续苦口婆心的相劝:“小姐只需多与世子妃走动,保着这份体面日子,不怕没有翻身的那天,又何须同韩家那等粗鄙门户出来的臭丫子一般计较。”
崔颖彻底将乳娘的话听进了心里,乖巧的应了声,方才那些念头随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