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哥哥只属于她一个人就好了。
如果哥哥不和别人去看烟花,那年不在东京和别人共度花火大会,也没有在维港一岸的餐厅和别人一起过生日,哥哥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就好了。
为什么哥哥会走向别人,明明她是最爱他的。
既然对她好了,为什么不能只对她好?
别人能做的她也可以,别人不愿意的她都愿意。
她随时可以接受他侵入她的领域。
就因为她年纪比他小吗?
云欲晚沉沦进少女蓬勃的心事时,亦同样沉溺进无边自淹的海水里。
一开始,她意识到自己有极强的占有欲,倒不是得知温仰之可能有女朋友时。
而是觉得他不能有别的妹妹,亲妹妹也不行。
她隐隐有些排斥嫉妒温仰之的堂妹温莞。
但那年,温莞来家里做客,云欲晚亲耳听见温莞说温仰之从来不对她和颜悦色,她甚至避着他走,怕碍温仰之的眼。
云欲晚就莫名小人得志地高兴。
她知道自己这样高兴不好,可就是忍不住开心。
哥哥只对她一个妹妹好。
温莞真的把她当成堂妹,赵琴不在,温莞就叫她一起去拔温仰之种的蓑衣枫。
云欲晚惊愕。
而温莞恨恨地拔树叶,吐槽温仰之:“你怎么会觉得温仰之温柔呀,小时候我抢他的小熊,我那个时候才七岁,他拎起我就把我扔出去了。”
云欲晚追问:“哪个小熊啊?”
温莞看也没看她:“他有只超大的泰迪熊你没见过吗?”
见过,当然见过。
温莞叽叽呱呱:“我要的就只是上面挂着的那只小熊,想拿回去挂书包,他直接提着我的领子把我扔到了喷泉里,我哇哇大哭,他就站在岸边冷冷看着我,说不要动他的东西。”
云欲晚震惊,但想到她摸了一下,哥哥就把泰迪熊送给她了,她把手机往后藏了藏。
温莞还竭力在云欲晚面前抹黑温仰之:“你不知道吧,你哥哥超凶的,而且他不爱和人交心,怎么讨好他都不领情,他的心事基本只会去教堂隔着一层黑帘对神父说,反正就是不会对人说。”
云欲晚没想到哥哥还有这个习惯。
温莞还如机关枪一般输出:“之前有个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同龄男生想接近他,一直找机会,藏在教堂听到他从来没有办过生日派对,但其实也想有,那个男生花时间组局,花时间布置场地给了他一个惊喜。”
云欲晚追问:“后来呢?”
温莞抓紧时间揪温仰之的树:
“但温仰之看见了之后不是高兴,而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你看这家伙多薄情,后面那个男生去找温仰之,温仰之居然说以后温氏都不会和他们合作。”
面对温莞的吐槽,云欲晚觉得哥哥做的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个男生很明显是有企图才花大力气接近哥哥,还去教堂偷听哥哥的隐私,故意把他的想法暴露,这很不礼貌啊,换我也不喜欢。”
温莞拔树叶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是没从这个角度去想过,过了会儿又小声道:“反正温仰之凶死了,死老虎一条,你要避开他点,免得被他欺负。”
云欲晚一直都没有伸手揪树叶。
哥哥怎么会欺负她,哥哥很疼她的。
温莞说哥哥凶得要死,可是哥哥一点也不凶。
哥哥明明很温柔。
温莞把拔下来的树叶全部塞进云欲晚兜里,以防自己被发现:
“温仰之法拉利的颜值,拖拉机的脾气,我才不要和他玩,你也别和他靠太近。”
云欲晚惊恐万分,捂着口袋不让她塞。
而温莞在骂温仰之的时候,温仰之刚回来不久。
远远从静楼往下看,发现树被薅秃了,问过佣人说是温莞小姐来了。
温仰之的面色微沉。
佣人汗颜:“是和云小姐一起薅秃的。”
听见是云欲晚和温莞一起薅的,温仰之有点无奈地抵额。
佣人小心询问:“要去叫她们过来吗?”
温仰之冷沉的嗓音淡然:“不用了。”
但云欲晚偏偏那么笨。
温仰之在的时候,她上楼梯摔了一跤,兜里的树叶撒了一地。
从楼梯上到楼梯下。
云欲晚吓得赶紧爬起来,手足无措:“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温仰之看着满地他爱树的尸体,沉默了一瞬。
只是道:“回去写作业。”
云欲晚还想蹲下来捡:“那这些怎么办…我又添乱了…”
温仰之淡声:“叫佣人收拾,回去吧。”
温莞刚好进别墅,想和云欲晚告别。
就听见温仰之叫了一声莞莞。
温莞还以为是在叫她,吓得她魂不附体,直到看见楼梯上的云欲晚回头,才发现是在叫云欲晚,不是莞莞,是晚晚。
温莞猛松一口气。
吓得她半条命都没了。
云欲晚听到晚晚,震惊地扶住栏杆,回头看温仰之,压不住地笑靥如花:“怎么啦?”
温仰之开口:“这场舞会结束就马上转校,我会作为赞助商到场。”
是学校的舞会,之所以云欲晚一开始会被转进那所学校,就是因为有温氏的投资。
但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都会被欺负。
云欲晚之前很担心这一场舞会,因为被大家孤立,但哥哥在她就一点都不怕了。
这么小的活动,本不该劳驾到温仰之这尊大佛出席。
为谁昭然若揭。
温莞好像看见了什么魔幻片,嘴张得老大,下巴快拖到地上。
云欲晚回到房间里,莫名高兴,在手机上写:“哥哥是很帅的老虎嗷呜。”
第二天被人嘲讽她的小泰迪熊丑,又土。
云欲晚没说话,心情暗自愉悦。
是哥哥送的。
一点都不丑,一点都不土,她知道这些人是有意贬低她的。
杨匿依旧带很多人贬低她,他的确有一副还不错的皮囊,家世背景硬得可以横着走。
在他的影响下,所有人都说她舔杨匿,是杨匿的舔狗,当温家的养女坐不住位置,必须钓到他这样的二代才有机会在温家站稳脚跟。
第二天学校的舞会进行舞伴抽签。
被抽到的学生可以指定一个人作为自己的舞伴。
第一个就抽到了云欲晚。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毕竟她选的人要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她,恐怕又能笑她这个绿茶大半年。
大家都看向了杨匿,杨匿几乎是人群视线中露出鄙夷之色,完全看不起云欲晚。
不用说也是要选他,这么好的攀附他的机会,这个捞女不可能错过。
谁都看得出来,杨匿很嫌弃她。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炙手可热的杨匿时。
云欲晚手一指,指到了赞助商里的西服笔挺,气场强大的温仰之。
“我选他,可以吗?”
校方有些震惊。
看向了让人根本不敢惹的温先生。
这根本就不在可选范围内!
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一旁,容色太过俊美成熟以至于威胁性极强,身边站了很多人,但一眼看过去,只有他一个人极其夺目,只是轻轻一个眼神就让人不敢造次,背头黑衬衫,手腕上是极有品位格调的Jaeger玑镂珐琅腕表。
文雅低调但气场威压感极甚。
小男生完全和他没有可比之处,显得幼稚青涩。
纵使知道温仰之是她的哥哥,众人也并不觉得温仰之会答应。
而温仰之看向云欲晚,眼神很平静淡漠,但她知道哥哥不会拒绝。
众人一片哗然,震惊不已。
杨匿没有想到,都微微错愕。
她没选自己。
竟然有一瞬间,有烧腾上脸的丢人尴尬感。
忍不住闷红着脸往角落里走。
舞会正式开始前,校方致辞一遍,感谢赞助商,当说到“感谢温仰之先生”时,云欲晚第一次觉得在学校里挺得直脊背。
她知道哥哥就在身后不远处。
所有人都和同学跳舞的时候,搂着她跳交谊舞的是温仰之。
在所有人眼里的假公主,在阿哥这里是真公主。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只要哥哥陪着她就够了。
整个世界她都可以不要,甘愿在这条无法逾越的界线内画地为牢,如一只濒死蝴蝶在风中微微振翅,亦用尽全力停留在哥哥的指尖。
当天舞会还没结束,杨匿被人请到了学校的会议室,云欲晚偶然路过,却听见了温仰之的声音。
悄悄看向门缝。
少年在温仰之面前有些压不住地微微发抖。
温仰之低头点烟,叫了那个小男生一声:“杨匿。”
在云欲晚面前拽得二五八万的杨匿,在温仰之面前像是还没成熟的小鸡仔,抖如筛糠。
哥哥冷漠的声音传出来:“你母亲的确位高权重,但没有温氏支持,她什么都不是。”
“你在我妹妹眼里也一样,你凭什么认为我温氏的千金要倒贴你?”
他语气平淡,甚至是云淡风轻的程度。
可是那种轻蔑,就和杨匿一直以来施加给云欲晚的一样。
让人恐惧又心慌,似乎天塌下来一般落在心脏上。
云欲晚被欺负的,云欲晚的哥哥当然要讨回来。
云欲晚僵住了。
她没想到哥哥会说这些话。
温仰之平静的声音仍旧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温氏的确要看看地头蛇的脸色,但你不妨猜猜,你母亲为什么要让你在宴会上和我妹妹结交搭话?”
“你真以为是温氏在讨好你?”
少年的声音发抖:“不是…”
温仰之说话那样镇定自若,只靠气场就强到可以让少年瑟瑟发抖,不敢直视。
“你母亲想用你讨好温氏,但没想到你能把事情办得如此不合常理,回去告诉你母亲,以后不用来往了,温家结交不起杨家这样的大佛,以往资助你母亲出国念书和从政人脉打点的钱,温氏不要了,我的妹妹没必要受任何人的气。”
云欲晚第一次听哥哥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这么多的话。
是为了她。
云欲晚一颗心变得完全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温仰之的一刻,也许就是那个瞬间。
后来杨匿疯狂追她,她没有丝毫动容。
她记得,哥哥说过,
她没有必要受任何人的气。
那天下午,当着所有人的面,杨匿还送给她一瓶香水。
不知是不是被温仰之挫伤了颜面,有意再来欺负能欺负的云欲晚。
他以为她看不出来他那些小心思。
故意送给她一瓶香水,
叫孤女。
芦丹氏的孤女。
表面上说是来给她道歉,但是对花艺感兴趣的人几乎都会对香水香料有所涉猎,花艺品牌产品里,香水也是极其常见的品类,云欲晚并不陌生。
她太清楚那瓶香水叫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杨匿哄了会开心。
但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贯温柔的云欲晚忽然将那瓶香水猛地砸向墙壁。
她双眼通红,终于在无可忍耐的话题上发了飙:
“杨匿,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你觉得我没有爸妈你很开心是吗?”
她双眸含着泪光,那种愤恨委屈的的复杂情绪,一时间让杨匿怔住了,没想到会这样。
整个教室都弥漫开了那股桀骜孤僻的香气,那种孤单忧郁得单薄的气味,瞬间胀满人的心房。
她那天本来是要回去收拾东西的,但什么都没要,直接拔步离开。
什么都没要,什么都不要了。
为什么谁都拿她没有爸妈来欺负她。
和这个地方有关的所有东西她都不要了。
杨匿登时手足无措,慌乱不能自已,就那一刻开始,想欺负她看好戏的情绪变成了愧疚不安,她的眼泪竟然让鄙夷诞生出喜欢。
她转学离开后,在新学校和同学们相处得很好,很受欢迎。
过了没两个月,杨匿忽然转学过来了。
她一开始以为杨匿是想转学来欺负她的,结果发现他送的道歉礼物并没有什么暗含义,也都是真心的,甚至有亲手做的手工,和她说话甚至有些笨拙。
所有人都觉得杨匿在追她,只有云欲晚觉得杨匿是因为害怕她哥哥。
小人畏威不畏德。
杨匿还问她想申请哪个大学,云欲晚只是和朋友直接路过了他,看也不看。
但家里知道杨匿喜欢她,还是从杨匿的母亲那里听到的,赵琴的态度一下子变了很多。
对云欲晚嘘寒问暖,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想要的,要不要跟阿姨去逛街,你身上的衣服都过季了,想不想和阿姨一起去澳门逛逛,去拍卖会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小珠宝。
连佣人都一下子对她尊敬了很多。
可云欲晚始终记得,对她无条件好的只有哥哥。
其他人的好都是带有附加条件的。
只有哥哥不一样。
哥哥再凶,也是保护她的猛虎,尖牙利爪从不对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