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也不吝啬,让郭嬷嬷把写了打油诗的纸逞到了林夫人面前。
林夫人看到上面所书几行字:林家有子谓秀武,年去年来来去忙。兄长呕心为国事,失了踪迹人凄凉。秀武寻花听雪轩,昼睡闲卧寡嫂床。小妾无意撞荒唐,欲灭其口掩真相。
林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又晕厥过去,“怎么可能?明明我已经吩咐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媒人那边她已经派人都打点封口,宋雨嫣被关押在府内未见任何人正欲烧死灭口。
唯独一个冬竹逃走也未有多时,她滚回宋家都来不及,不可能有时间向旁人透露此事让人散布这等骇人听闻的打油诗。
她蓦然站起来厉声直指宋悦意,“难道是你们在毁谤世子?今儿我就同你们拼了!”
宋迁长身而起,“林夫人觉得会是我们在散布林世子的丑事?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只要带雨嫣走,并不欲与林家结仇。与其林夫人这个时候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外间的打油诗究竟是何人散播,该如何补救和制止。”
宋悦意听他这话说得还不错,也就未再出声。
而她却透过半开的窗子望着院子里头,若是留云有按她的吩咐去通知到住在隔壁的林启程的话,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用真面目进了林家。
至于那首打油诗,自然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只有这样里应外合,才能打林府一个措手不及!
像今日这等难得的机会,稍纵即失,她唯有迅速作出反应,才能令林家从内部瓦解,让太子和林贵妃失去最大的倚仗。
正在宋迁与林夫人交涉之际,覃氏这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母亲,快去救救世子,大伯哥……大伯哥突然回来了……”
一门心思只想打发走宋家人的林夫人差点没站稳,幸得下人扶得快。
她颤了颤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谁回来了?”
覃氏一脸难堪,“是……大伯哥回来了……”
林夫人大怒,“门上都没见人报,他为何突然就进了门?”
覃氏垂眸小声道:“好像是从院墙上打将进去的,世子已经被他打得见了红……”
生恐林秀武被那莫名其妙就回来了的庶子打死,林夫人半点也不敢耽搁,提腿就要往听雪轩去。
这时院门口却传来了嚣闹声。
宋悦意伸长脖子,一眼就看到身材高大的林启程也就是林秀杰一手握着大刀,一手倒拖着一个男子的脚踝大步往这边行来。
被拖的男子所过之处,都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林府十多个护卫警惕地持刀剑紧随左右,对一身杀气腾腾的林秀杰有些投鼠忌器。
她嘴角强忍住笑意,卫国公府的世子爷被一个庶子像条狗一样拖出来,却不知他日后还如何在京城混下去?
宋迁趁人不注意悄然摸向后院。
此时林夫人看着庭院中的情形,目眦欲裂,仍勉强保持着冷静喝道:“秀杰,快放了你弟弟,一回来就这般对他,可知你失踪一年多来他寻得你最苦?”
林秀杰哈哈大笑,额角的青筋突起老高,他重重将林世子扔到地上,“国公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所有人都当该向您老人家多学学才是。若不是我早有证据在手,今儿我就要信了你的鬼话!”
有人见机就要去抢林秀武,林秀杰手中大刀直逼林秀武咽喉,“谁敢走近一步,我就取了他的狗命。”
林秀武满面是血地求饶,“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嫂嫂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整日以泪洗面,我也是怕她撇下两个孩子随大哥一起去,孩子没了爹娘该怎么办?我也只是想安慰嫂嫂,一时糊涂才干了错事。可是我毕竟是你亲弟弟,看在我一直都在找你的份上,也不该这么对我……”
林秀武声泪俱下,像个怂包一般抱着林秀杰的腿脚哀求。
林秀杰再次大笑,又骤然收声,低头盯着他狠声道:“你寻我?你在哪里寻我?”
林秀武道:“我查到大哥在柏溪出事时是平南大将军的副将张宽在半路设伏偷袭了大哥,我都已经把他抓了起来,后来他在狱中畏罪自杀,却没交待你的下落。我仍是没有放弃寻找大哥……”
宋悦意知道,这位平南大将军是淑妃的父亲,也就是宁王的外祖。
宁王外祖的副将伏击太子的心腹,照此推断的话,岂不是说林秀杰最终是被宁王算计?
哪知林秀杰根本就不听林秀武之言,气怒交加,“好,好,好,林世子,你以为张宽在狱中被毒死就会死无对证,可是你若知道张宽没死的话,你的谎言岂不是要被揭穿?”
“不可能。”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林秀武脸一僵,意识到不妥,待要辩解,林秀杰已将一卷血书扔到了他面前,“你觉得不可能么?这个可是张宽亲手所写。你以为你派人入狱毒杀他的事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林秀武急急捡起血书看了一遍,满面血污也掩不去他脸上的煞白。但是随即他脸上却有迷惑之色一闪而过,他这个大哥既然知道张宽的证词,又为何不知他自己前去柏溪的因由?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秀杰傲然道:“他说明明是你骗他去柏溪一聚,有关于太子的要事相告,他才贸然前往。结果他在那里根本就没等到人,不久后就自行回去了。后来他被下狱一直都在大呼冤枉,你却派人给他饭菜里下毒。若不是他不甘愿被人陷害,可能这一切就真的要死无对证!”
听完此言,林秀武心里一震,瞬间明白林秀杰应该已记不起前事,所以才没发现更多的疑点,他心里暗喜不已。
此时不仅林夫人和覃氏听明白了,叶凤鸣和宋悦意也听明白了,林秀杰去年在柏溪受袭失踪,只怕是林秀武所为,他却嫁祸给张宽。不仅抓了张宽,还将他毒杀狱中,让他成为一个死人永远的闭上了嘴。
林秀武已有了狡辩的底气,“大哥千万莫听人挑拨,离间了我们兄弟情谊。不过是一封莫名其妙的血书,分明是人伪造……”
林秀杰截住他,“住口!若是张宽被人所救根本没死呢?”
林秀武脸色一变,“是谁救了他?”
林秀杰厉声一喝,“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把我被伏击的事栽害给张宽,反而还贼喊捉贼,所以在柏溪截杀我的人其实是你对不对?”
他说着手中大刀一翻,挥刀就要砍向林秀武,院子里传来林夫人的惊呼声,“还不来人把这个敢弑弟的畜牲拿下!”
几个护卫拼死上前阻拦,却被林秀杰三拳两脚给打了出去,就在他仍要挥刀砍向林秀武之际,一个妇人已拉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冲了上去,双双跪在了他的面前。
妇人长得甚有姿色,瘦挑肤白,一身缟素的衣裙更添几分无助的美。
她哭得梨花带雨,“夫君,你看你离家一年多的时间,安儿都长得这般高了,也甚是懂事,每日里都在问爹爹何时才能回来。你若不想我们的安儿日后背负父亲是个弑弟凶犯的话,求你不要干出这等傻事。要怪就怪我,若不是我思君成疾,又如何会在心神恍惚的时候把小叔当成了你……”
那十岁小儿也哭嚎道:“爹爹不要杀叔叔,安儿不能没有爹爹……”
母子二人哭得好不凄惨,闻者无不动容。
宋悦意眼看林秀杰眼里闪过不属于林启程的温柔之色,手中大刀也已渐渐收起,就知不妙——林秀杰魂死身在,被林启程占据身体后,便失了对林秀杰的记忆。
林启程为治疗头痛症,又不得不完成林秀杰生前未了的遗愿。
周朝晏之所以一再帮助他,是希望林启程能为他打造不属于这个时代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如今武器还未问世,林启程若因为林秀杰妻儿的缘故重新倒向林家倒向太子的话,周朝晏的计划岂非就要搁置?
想到这里,她蓦然出声,“范氏,你这话可当真?我怎么听说以前林都尉长年在外公干的时候,一直都是林世子在你屋中排解寂寞?现在又怎么变成去年林都尉失踪后你才与林世子有了苟且之事?”
林秀杰身体一震,这时才记得之前留云向他传话时曾说过这一点,脸上的温柔之色瞬间消失,只是换上了迷惑之色,同时脑海里突然一痛,无数的画面纷至沓来……
地上的林秀武趁他这一恍神间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
范氏怨毒地朝宋悦意盯了过来,“宋姑娘还请慎言,请莫随意污了我的声名。”
宋悦意无比好笑,“好,且不说你与你的小叔子是否偷情多年,先就说你只是心神恍惚之下把林世子误认成了林都尉,难道你们苟且只有心神恍惚的那一次?也恰好被雨嫣撞了个正着?”
范氏羞恼,而宋悦意不待她说话,已一脸鄙夷道:“既已当了婊子,又何来脸面立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