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呢?他还住在府里?”宋悦意忍不住问。
谢安晴摇头,“没有。他与四哥关系突然就变僵了,应该和他还是廉访司的副使有关系,四哥嘴上没说,心里那股憋屈劲儿肯定是有的。你也知道,祖母素来也不喜东哥,他住府里也没甚意思。”
没想到谢安晴也心跟明镜似的,知道谢璟令心里的不服、不甘和失落。
同样都是承武侯的儿子,他这个嫡长子却自小就被丢到乡野之地自生自灭。
谢东哥却能含着金汤匙长大,既便德行有失,也只被人挂上个纨绔乖张无伤大雅之词。
之前外界对谢东哥那般传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争个世子承爵的机会相当大,只要他肯努力,把谢东哥踩在脚底只不过是时日长短的事。
可是忽然发现谢东哥并非真的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稀泥,而且年纪轻轻竟早被朝廷重用,成了正四品的廉访司副使。
这个位置,凭他这个用银子捐出来的从八品小县尉这辈子如何能企及?
在他心中,定然认为他是得了承武侯这个爹的帮衬,才让谢东哥有了如此高的起点。
一旦有了这般想法,他如何会不憋屈,于是愈发视谢东哥为眼中钉。
宋悦意感叹了一番,又道:“记得去年初来江扈时,安平表姐都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黄土一柸,当初表哥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把她找回来,没想到才回来几年就没了。”
谢安晴默然,过了一会才道:“所以四哥也很心痛和自责。听下人们说,四哥在堂姐的墓前连着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那几天四哥形容非常憔悴颓废……”
对此,宋悦意不予置评。谢璟令对弟妹的关爱是真,心疼他们也是真。可是真到了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那些感情只怕不会显得至关重要了。
等一行人得到都扈桃花源附近的高坡上,老远就能看到粉白相间的桃花绵延数里。
此时游人如织,个个衣着鲜艳,还有沿小道边摆着各种小吃玩意儿的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副喧嚣热闹的春景。
陆锦然似乎料定他们必然会走西边的道,留风和留云驾着马车才停下来张望,他立即从旁边的凉亭里迎了出来。
“这位想必就是宋兄吧?在下昌隆伯府陆锦然,已和舍妹以及蒋二姑娘还有东哥在此恭候多时。”
此时他穿一身掐金线杏色锦袍,浓眉如染,唇若涂朱,手里还拿了把折骨扇,愈发显得风流倜傥,一副贵公子哥儿的风范。
宋懿赶紧下马,与他拱手作揖。
马车里的谢安晴闻听到这个在梦里忆及多次的男声,抿紧唇,手指不断绞着帕子。
宋悦意今日把她一起带来,无非还想尽最后一分力。姑娘是个没有坏心思的好姑娘,就看陆锦然能不能过去那道坎,若是不成,也只能怪他们真的没有缘分了。
她挑开车帘子,露出一张比春光还明媚的脸,“既然已候多时,却不知陆公子有何安排?”
陆锦然刚好与宋懿寒喧完,回头朝她笑道:“放心,到了都扈,我自要尽地主之宜。既然是要为你们饯行,好酒好菜当然也少不了。”
他边说边笑,蓦然看到宋悦意侧旁露出一张温静的脸面,情不自禁怔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继续说道:“我们都扈的桃花源面积颇广,这边入口两里地都有游人往来。再往里一点,就是一座桃花坞。那里的景致美如仙境。就是不知道宋姑娘是想走着过去,还是乘车过去?”
宋悦意看到道上男女或在大声说笑,或是半遮面的观赏游玩,无甚顾忌般,不由也起了心思,看向宋懿,央求道:“大哥,我不想坐在马车里,我也想向他们一样边走边看。”
宋懿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道:“也好。这里不比上京,可以入乡随俗。你和安晴下来走吧。”
宋悦意好不欢喜,连帷帽也懒得戴了,拉了谢安晴就下了马车。
谢安晴胀红着脸向陆锦然福了福。
陆锦然神色淡淡,只点了点头,便吩咐留云他们把马车先驾到桃花坞,不用一路跟着。
陆金枝和蒋庭芳也从凉亭里走了出来,几女多日不见,性情又较相合,一时间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在道边就说笑起来。
看到宋悦意笑得灿烂,宋懿心里也舒坦了几分,左右张望道:“陆兄不是说东哥来了么,人呢?”
陆锦然将手中折扇一展,“他呀,哪里是个能坐得住的人?这会儿说不定已到了桃花坞,正在打人家桃花酿的鬼主意呢。”
宋懿好笑,他发现此子除了有个廉访司副使的头衔比较高大上外,平日里的作派真的跟上京里闻传一般无二。
由于准备走路过去,于是宋懿和陆锦然便做了安排,前头由仆从打头开路,中间四个姑娘由婢女们护着,两人在后头照应。
那陆金枝虽然因为灯会的事有些膈应谢家人,特别是阮盈和谢安晴的父亲谢晋,但她性格直爽,思及谢安晴也是灯会的受害者,最后闹得和自己二哥形同陌路,也就放下了。
她的话最多,当下挽起宋悦意的手臂一脸神秘道:“悦意妹妹,你且跟我说实话,那日我们在你院子里见到的晏先生,真是齐王殿下?”
宋悦意斜眉看她,不无打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陆金枝笑眯眯道:“若是的话,说明我陆家四姑娘的眼光甚好,堪称一绝。若不是的话,有机会再见他,我定然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蒋庭芳和谢安晴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安晴小声道:“金枝,你这般直接,不怕吓跑人家?”
陆金枝自有她的道理,“怎么会?俊逸檀郎,佳人顾盼。喜欢就是喜欢,我若遮遮掩掩,他哪会知道我的心意?一旦错过,岂非终生遗憾?”
谢安晴却是听得心里一震,只觉这话似乎正是她心境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