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人小，分外渺小。
李元定定的看了一会，四周死寂一片，就像没了颜色的画，灰蒙蒙的，平静而诡异。
他看着前方的远山和后方的树林，没有犹豫，就像后方走去。
想要去到树林，就得翻过身后这座不高，但雄踞大地占地极广的断山。
山石看起来寻常，踩上去也没有异常，很快上到山顶。
站在平滑的山顶上，李元心中惊叹不已，如此断痕，不知要多么锋利的兵器加上难以想象的深厚法力，才能一剑将整座山削为两半。
“铮”的一声，一道剑鸣陡然作响。
青冥剑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一动，兀自颤动不停，长剑在剑鞘中一阵争鸣，像是遇到了敌手，跃跃欲试。
“剑气？”
李元剑道修为不到家，这会才在山顶隐约感知到一抹剑意，顿时心内一惊，如此断口，竟是一剑所为，那此剑该是何等厉害，从上古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能引动青冥剑！
他心中对上古之事，愈发好奇。
如今的修仙界，看着繁荣昌盛，但比起上古之时，金丹遍地走的景象，着实不值一提。
上古时的修仙界，可谓人人如龙，剑仙辈出，佛法广大，圣德兼备，又有蛮荒巨兽，盘踞狰狞，如今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但如此厉害的剑气，即便是上古之时，也当属极上乘的剑法了。
不过，到底是岁月如流年，匆匆而去，即便能够开天辟地的一剑，到了如今，也仅仅只能是引动剑吟的程度了。
李元一把握住青冥剑，剑身缓和下来，但内里传递给他跃跃欲试的挑战之意，分外倔强。
他不由一笑，法器到了灵器阶段，已然有了一丝灵性，对于强烈的反应会有反应，对于这样的灵性，若是不计损耗的加以培养，或许有一天，其能够诞生灵智，化作器灵。
不过，即便是在如今的修行界，有没有器灵的存在还是未知，毕竟九洲之内，最强大的法器还属灵宝一级，是否有器灵，以李元的身份还未可知。
李元快步翻越断山，沿着山壁下来到山后，看着不远处一片树林，目光陡然一深。
那树林枝叶茂盛，除了看起来一片灰暗，与寻常树木并无不同，而令他神色变化的是，就在树林之前，有一道鬼魂在来回飘荡。
这只鬼魂同样奇形怪状，下半部分生有四足，看起来像是马、牛一类生物，而上半身是人身，面庞却是一块树皮，脑袋上插着一把剑，只剩了剑柄，四周头发冒着熊熊烈火，看起来诡异非常。
不待对方发现自己，李元抢先出手，屈指弹出一朵苍白色火焰，落在鬼魂身上，瞬间附着其全身上下，如第一只遇到的鬼魂一般立刻燃烧起来。
焚神尸火不愧是鬼魂的克星，如方才那只一般，缓缓燃烧起来，肉眼可见的，这只鬼魂身子在不断变小。
然而诡异的是，鬼魂脖子之上的脑袋却在苍白色火焰中毫发无损，非但如此，反而那头顶的灰白火焰，与焚神尸火接触的刹那，竟腾的一下涨高，虽然又恢复平静，但能够看出，其在吸收着焚神尸火，不过一转眼，就增长了不少。
李元一挥手，白色火焰将下半身焚毁后直接飞回，正待想法子，那树皮一般的面孔上猛地裂开两道缝隙，像是两只眼睛，露出两个绿豆般大小的眼珠，向李元瞪来。
它好似发火一般，头顶火焰呼的冒高三丈，微微摇晃几下，一阵灰白火雨就噼里啪啦砸出。
李元双手轻动身，身周一阵狂风掠起，猛地向前吹去。
这风不是凡风，而是他招来的噬魂妖风，专克鬼魂灵体一类。
他如今手段多的很，精通风水火三类法术，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了。
同时。这风中又夹杂一阵冰雨，二者相合之下，火焰刚一遇到就被扑灭。即便是那仅剩的头颅。也在这风雨之中飘摇不定，很快就消散殆尽，化作无形消失不见。
刚刚还没有发现，此刻这只鬼魂刚一消失，李元顿时感觉到四周空气中玄幽冥气的含量有所增加。
他心中一奇，这表明鬼魂是由玄冥幽气构成？
若是如此的话，之后的路上必定还有许多这般奇形怪状的鬼魂，玄幽冥气的数量将大大增加。
李元心中美美的想着，毫不客气的将玄幽冥气采集而去。
这些冥气约摸有一道完整玄幽冥气的三分之一，不过他已是满足。
他左右看看，然后抬脚直向森林中走去。
一步踏出，身侧有两点苍白色火焰围绕旋转，里面有一层微风在体表形成一道护盾，看起来不过是淡青色护罩，平平无奇，然而实则是由无数道细小的微风构成，一点一点，同时运动。
这还不止，在最里面，还有一道灵光护罩，三层防御足够让他在此地大部分情况中自保无恙。
走进树林，说是树林，几乎是森林了，左右看不到边际，前后不知多长，无数灰色的树枝张牙舞爪，像一只只凶恶怪兽，诡异无比，给人带来一股巨大的压力。
但李元却视而不见，只见他眉心中微微有光亮亮起，两眼眼神坚毅，泥丸宫中神识在衍神诀之下自动运转。
衍神术是由禅定佛气和月华寒气造化而出，除了可以潜移默化增长神识外，还有保持神识清明之功，时刻清醒，不会上头，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至于李元为何来看着危机更多的深林，而不是跨越荒原去到群山。
一是距离，从他出来的地方到群山之地，太过遥远，虽然不知具体相距多远，但是只看身后断山和前方群山的大小相比，就知道其中绝对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而这一段距离之中没有任何遮掩，完全是一片荒原。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就相当于是一个极其明亮的靶子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除了任人宰割，被动挨打之外，绝没有好办法。
即便他有呼风唤雨这等神通，也不可能将整個荒原地界笼罩。
李元并不想当成靶子，所以他来了深林，虽然这里可能有危机四伏，但他自持实力还有一些，即便打不过，总能逃掉。
二来，他身有火遁术，这些树林即便颜色有异，但终究还是树木，在进入前，他曾掰下一个，用火一烧，依然能够燃烧，且火焰更旺。
真的到了危急时刻，一把火烧掉，将此地化作一团火海，他照样脱身。
李元身影慢慢没入深林之中，他此行是来寻找古婆婆体内异样的解决之法，原以为到来后会有明确的目标。
但没想到此地竟然这般广大，活像一个小世界，全没了目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法明找到当日广念所在的地洞，与静云师太一同深入其中。
一路下去，不知深入地底多远，好一会儿才在一个不规则的洞坑中站定。
法明屈指一点，一团佛光自他脑后亮起，隐隐呈光轮模样，将四周照亮。
静云师太讶然，“师兄竟然已修成佛法金轮，修为已达灵台境圆满之地，想来很快就能突破金丹境了，在此先行恭贺。”
“说起来简单，但真的实行起来还不知差出多远，且看缘分吧。”法明没有任何信心的随口一说。
静云师太却叹了口气，“以师兄的心性天赋，若非困于这一县之地，当年投身白云寺中，想来此刻早已成就金丹了吧。”
法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看着四周，似乎在找寻什么。
此地空旷无比，隐隐能感觉到有古代的气息。
“师兄在找什么？”
法明没有说话，只以两眼在四周逡巡，静云师太师虽好奇，但见他这副模样，也没有打扰，只在一旁静静观察，警惕四周，以防有什么意外出现。
他二人是多年的交情，同属佛门，知晓彼此秉性，联手冒险探宝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可互相信任。
很快，法明大师目光落在左侧山洞的一处凸起之处，他伸手一点，那处山壁竟然亮起一道白光，像波纹一般阵阵荡漾开来。
只是这动静甚小，若不仔细观察，还发现不了。
静师太走上前，惊奇道：“像是障眼阵法，有阵法在此地遮掩什么？”
看着那白光，法明心中深深叹了口气，面上却如常，只目光暗了几分。
“是之前留下的小手段，以防有人找到这里，权作遮掩，如今看来，倒是无人发现此地。”
说着，他伸手掐出两段法诀，口中低喝一声，那符文一个个没入墙壁之中，只听咔的一声，一阵灵光闪动，从墙壁之内飞出一面三角小旗，被法明拿在手中。
这时面前的那面墙壁显露出真实的模样，竟是一个硕大的孔洞，足可让一人通过。
“就是这里了，走吧。”
法明挥挥衣袖，将洞口处石头清扫开来，率先走了进去。
静云师太心下好奇不已，但佛门最重心性，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一同进入。
二人进去后，法明又将小旗重新打出，将此地伪装成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模样，以防有人跟踪到此，发生意外。
这一路向下，又不知走了多远，越往下走，所感受到的上古之时的气息便愈发浓厚。
静云师太略显兴奋道：“果然是一处上古战场。”
法明道：“师妹莫要粗心，上古战场的危险你是知道的，切勿一时大意，伤了性命，此地往下我就再没去过，一切都是未知须得做好全面戒备。”
他说着，往身上贴了一道金刚符，他所用符箓与李元所用金刚符不是同类，而是佛门秘制，效果显著，刚一贴上就有一阵淡淡金光在体表绽放，形成一道护罩，同时他又取出降魔杵，一攻一防，神情戒备。
静云师太应声点头，翻手取出一杆拂尘搭在肩头，又祭出一面白蒙蒙的三角盾牌，护在后心。
此时，走过一段路后，法明心中缓缓一叹。
出家人不打诳语，当日消灭妖虎之后，他在青云观中所说的话是真，因为当时他的确是在外面那个狭小的空间中救出了广念，并不知道这一段之后的路。
还是在残魂被消灭之后，法明去到佛堂时，在蒲团底下发现一道由静宁寺秘传文字记录的传音符，里面是广念的声音。
那个时候能够他的声音颤抖不定，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将自己到了地洞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言说里面有机缘，也有危险，若有需要，可做好完全准备再去。
法明听完这些，几乎呆滞住了，他只以为广念刚一出来，就被残魂附身，哪里想到他还有清醒的时候！
其实在刚开始时，他只以为广念在地洞中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略有不妥，但随着时间流逝，广念的表现越来越不正常，尤其在上一辈的师叔去世后，几乎已经肯定广念被残魂附体了。
直到此刻听了传音符，法明当时就老泪纵横，“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若是早些对症下药，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
他却是不知，自上古时流传下来的残魂究竟有多么坚强，以静宁寺的手段根本无可奈何。
二人一路向下，很快就没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豁然一空，法明惊声大喊：“小心，是水！”
静云师太匆忙掐了个避水诀，脚下一空，已没了踩踏之物，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
这水冰凉刺骨，刚一进去就冷的瑟瑟发抖，好在二人都有修为在身，又有灵光护罩，只感到些许冰冷，才没有被影响。
二人浮在水面，眼前竟然有浓浓的水汽缭绕，静云师太以拂尘缠住法明腰身，不使分离。
法明心中略一估算，按照广念所说，勉强辨认了方向，向一个方向游去。
没过一会，二人就能感觉到水的深度在逐渐变浅，很快脚下踩到了地面，二人大喜，连忙向前快去奔去，全部出了地面才真的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没忘记警惕四周，以防危险。
静云师太刚喘息一阵，正要说什么，眼睛一抬，瞳孔便骤然一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