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啊。”古婆婆听到动静，从道观内走出，看到李元站在门口，崔宁也跟着出来。
“今日去的如何，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李元不自觉苦笑一声，“我怕是成了旁人眼中有趣的事。”说着，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崔宁眉头一皱，“何川此人太过放肆，当日争夺月华便是因他而起，今日又来搞风搞雨，着实不堪。”
说着看向李元，“那今日之事便这么受了？明明是他在挑事，却还要让你去向碧波谷赔礼，这是什么道理？”
李元伸出左手，掌心一枚硕大的湛蓝色明珠熠熠生辉。
“平阳山的情况人尽皆知，无论怎么样，总是不好对待，我率先赔礼，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为碧波谷做了面子，他们自然不能没有表示，这枚水凝珠便是少谷主长玉的回礼。
不必担心堕了青松观的名头，一来，如今的青松观还没有什么名头，二来，当时在场的都是人精，又不是不知山阳道人不上不下的，处境尴尬，里子面子都有了，不必再计较什么。”
水凝珠是一件水属宝物，可以凝聚普通水流中的灵力合成双元真水，价值不小。
“对于何川此人，你此次放他一码，怕是日后恨你更甚。”古婆婆开口道。
“婆婆不必担心，以他的实力，怎可能是我的对手，他代表着平阳山，真个打生打死，惹来山阳道人，总归不好，况且那里是碧波谷，我总觉得那位长玉少谷主有些不对劲，以交好为上。”
对于对待平阳山的态度近也不是，远也不是，真的是让人犯愁。
山阳道人前途尽毁，单看何川这几位弟子也没有什么大的前途，但若是不敬着，到底还是金丹真人，实力超出灵台境一截，真的打上山门不是不能对付，而是没有必要惹上这样一场麻烦。
古婆婆明白他的意思，含笑点头：“你如今是真的成长了，做起事来有理有据，全不似初见时那有些愣头青的样子了。”
李元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哈哈一笑，“多谢婆婆夸奖，今日去碧波谷大涨了一番见识，来往宾客众多，但在碧波谷弟子们的调停下，井井有条，丝毫不乱，那才是大家宗门的风范呐！”语气中有藏不住的羡慕。
“有你这位大天才在，还怕没有那一日吗？”
古婆婆摇摇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想招收一些弟子门人了，只是你要知道，今日你算打出了一些名头，必定会有人见猎心喜，招收不难。
但是此刻招收弟子，未免会引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到时候中门内鱼龙混杂。搞得乌烟瘴气，那怕是背离了你的心愿。
倒不如过上几个月，待此事平息了，其他人虽然不会忘记你，但也不可能无时无刻不在注意，那是更便利些。
这段时间里你安安稳稳的修行，还可以先行物色几個根骨上佳的孩童，若真有好的，收为弟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到底是多年的狐狸精，说起事来思考全面，有理有据，李元自是佩服。
这一天后，与长玉一般，十六岁的灵台境修士，青松观李元的名字随着碧波谷之事传遍四周各县。
一时间，有人找到青松观来，或攀交情，或拉关系，让李元烦不胜烦，索性闭门谢客，一连许多天青松观闭门不出，才没有人来了。
崔宁笑道：“这些天可算是躲清闲了，托了你的福。”
李元苦笑一声，“你就别讽刺我了，这些人来的突然，也甚是没道理，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一个劲儿的攀交情，也太烦人了些。”
古婆婆老神自在的在摇椅上一晃一晃，“你要不是香饽饽，那还真不知有谁能担得起这个名号了，十六岁的灵台境，不要小看了这个分量。”
李元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转身下了山。
这个时节，如今已入五月，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前几天刚过了端午节，村里人又往山上送了许多的粽子、鸡蛋，李元也分下一批五彩丝带给孩子们，保佑他们平安。
李元下了山，看到村里六七八岁大的孩子在村里玩耍，呼啦呼啦跑来跑去，不用玩什么，就快乐的哈哈大笑。
看到李元，纷纷跑过来叫“小李道长”，李元都一一应了，说笑两句，把随身带的两把糖果分了，径直去了村长家。
同李大江昨日刚见过，没有叙什么旧，说话直奔主题。
“李叔，现在农忙过去，天也热了，村里的孩子没什么事，不如让他们上山，我教他们识些字如何？”
李大江正咂着烟袋锅，猛的一愣，“小李道长，你这话可是真的？村里的孩子可是不少，一起上山的话到时候漫山遍野的怕是不好整。”
“您放心，只要您同意，孩子就尽交给我了，每天早晨上山，下午回来，保证他们平安回家。”李元笑眯眯的说，像是有什么不怀好意。
李大江见状不免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好似在看人贩子。
李元忙道：“这些年村里人对我多有照顾，平日也帮不上什么忙，想着过了农忙，孩子们都没什么事干，教一教识字，当然，肯定和书院不能相比，但认两个字也是好的，您说呢？”
“你们观里的道长帮村里的忙也不少，不用客气……你要不嫌麻烦，我就让他们去，不过管饭就不用了，能认字已经是他们的福气，哪里还能麻烦你管饭。”
李大江不是墨迹的人，想了想就同意下来，但知道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不能占道观这个便宜。
“您不用客气，这点事是对我来说还是不费心的，前段时间春游时节，有县里的富户供了许多香油钱，我早想着此事，都换成了米面堆在观里，吃不穷我。
再说我也不白教他们认字，观里许多事情，还会让他们帮忙干活，漫山遍野的跑一跑，只要到时候您和村里的人别心疼就行。”
“嗨，这有什么心疼的，本就是泥地里滚大的孩子，只要别缺胳膊少腿，随你怎么整治他们。”
李大江哈哈大笑，便进屋掏出一个铜锣走到门口，咣咣咣敲敲了三下。
很快，村里的人都围了上来。
这是召集村里人的一种方式，方便快捷，也不用费嗓子。
人围了一圈，李大江便将此事说了。
这个时节孩子都是漫山遍野的跑，有人管哪里还能不同意，只是很多人都对管一顿饭不好意思。
李元就说了，他们在识字累了的时候，也会让他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村里的人这才好些，答应了下来。
有人问：“小李道长，俺家二狗九岁了，也想去，你看能不能要？”他旁边一个精瘦的男孩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看人。
之所以说六七八岁，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学习认字的时候，村里能够读书的孩子都是这个年纪入学，李元教他们识字，一是回报村里人，减轻些他们的生活压力，真的有天赋的，送去书院读书，或者多学些东西，未来可能就会大不一样。
二则是按照古婆婆所说，从村里的孩子中找一找，有没有根骨上乘的，不说作弟子，收作道童也是好的。
至于家中会不会同意，那肯定没有二话，别的不说，能够吃饱饭就是对这个年代的人最大的诱惑了。
之前长风道长在时，就经常有人带着孩子上山来问是否收徒，不知长风道长有什么缘故，都被他拒绝，到李元执掌青松观后，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才没有这样的事。
李元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不超过十岁都可以来，但是各位叔叔婶婶可别把三两岁的大侄子送来，小娃娃我可是怕的很！”
“哈哈哈！”村里人都笑起来，哪会真把他当成看孩子的。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活计，孩子在家里也是干熬着，不止男孩，女孩也能上山一起认字，一视同仁。”
“这怎么能行，家里那么多事要做，女娃子哪里能走得开，再说，女娃早晚是别家的人，认字有什么用，大家伙说对不对。”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出声反对，语气很是不满。
李元扫了一圈，有不少人都对他的话表示赞同，眉头不禁微皱，心中叹息一声。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七八岁的女孩已经能做很多事，寻常农家哪里舍得这个半劳力。
对于这样的景象，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潜移默化的改变。
“女孩子上山识字，同样是管一顿饭。”听了这话，有些人不由意动起来。
李大江见李元脸色有些不好，对刚才说话那人喝骂两句：“王老三你只说你家的事，别拉扯旁人，你不拿闺女当好的，别人家的闺女可不一样，我明天就让我闺女一起上山识字去。”
崔奶奶也在人群里，高声道：“甭管闺女儿子，能识字就是好的，杏花、梅花、桃花，你们明天跟着一起去上山，学到自己手里的就是自己的本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王老三接连被两个人怼，虽没有指名道姓，但谁不知道是说他，脸色难看，但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
一个是村长，一个有四个儿子，七八个大孙子，哪个也惹不起，索性不说话了，心里想，你们这些傻东西，把赔钱货当成宝，有你们哭的时候。
……
第二天一早，大大小小的孩子，上到十来岁，下到四五岁的孩子，各自背着包袱，结伴上山。
约摸有二三十个孩子，其中只有六七个女孩。
其实在村里人心里，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大事，不过是这些天经常有县城的马车经过村子往明泉山去，又见到小李道长与之前有所不同了，但哪里不同，也说不上来，加上能认字确实是好事，便都没拒绝。
不是对李元不尊重，只是单纯觉得没什么用，不过是学几个字，又不能考状元，当掌柜，将来还是泥腿子，顽一顽罢了。
李元一早就站在道观门口等着，约摸有辰正时分，孩子们就上了山，一见他就叽叽喳喳的喊着小李道长，对道观也不陌生，前前后后的玩闹起来。
他扫过一眼，见其中只这么几个女孩子，叹了口气，轻咳一声，将所有孩子聚集起来，朗声道：
“大家上山是来识字的，不是玩闹的，从现在起谁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他揍一顿，再扔下山去，听清楚了吗！”
“咔吧”一声，李元伸手一掰，一块脑袋大小的青石在手中碎成两半。
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招数，个个震惊不已，生怕自己被一掰两半，吓得一动不动。
李元很满意这样的状况，对付这些熊孩子，要是不能第一次吓唬住他们，以后就难管了。
“站成两排，跟我过来。”
带着他们来到道观西边，这里原先有一块空地，什么也没有，四周是高大的松树，山上流下的泉水从这里经过。
现在，空地上有大大小小的石头一行行整齐排列，能够看到，都是一块大石头后面跟着一块小石头，向上的一面平整光滑，充当课桌椅。
这些是李元昨天回来后，从乱石滩带来的，当然，不是一个个搬来，是已风刃将石头切割成光滑平面，再用风吹来，全程不费一点力气。
每块大石头上放着三根炭笔，写在大石头上不但字迹清晰，清洗也方便，用水一冲，再一擦就干净了，可以无限利用。
不是李元抠门，不舍得分发纸笔，他不差这些钱，而是孩子们只是初学者，都不是富裕家庭，用纸笔只是浪费，等他们熟悉了笔画，再用真正的纸笔书写也不晚。
“哇～”
看到这样的场景，孩子们都惊呆了。
“一人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坐好。”
李元刚一出声，孩子们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立刻跑了过去，占下一副桌椅，好奇的左看右看，还有的跳上跳下，活像群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