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野的一句话,让两人陷入了沉默,心中各有所想,贺小兰拎着两包药走了过来,打破了诡异的安静,说道:“神爷,你的药抓好了。”
杨天聪回转过神,一旁交代道:“神爷,这两包药每日一包,两碗水煎做一碗服用即可。”
方牧野接过药问道:“杨大夫,诊金药钱多少?”
杨天淳笑着拒绝:“平时多亏神爷照拂,我这医馆才免受了泼皮的滋扰,诊金药钱就算了。”
方牧野也没矫情,抱拳说道:“那就多谢杨大夫,多谢小兰姑娘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辞别了杨天淳和贺小兰,方牧野拎着药,在一路“神爷”的招呼声中,闲庭信步的朝住处走去,路上看到乞讨的小乞丐,也会买上几个馒头施予他们。
这混乱的世道,方牧野虽然无力改变,但总还是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求留下什么好名声,只求无愧于本心。
转身走进住处所在的石板胡同,便看到迎面一个五十多岁、头戴黑色瓜皮帽的老者,手拎着一尾鱼,正缓步走来。
方牧野咧嘴一笑:“于大爷,这么巧,您这是刚回来?”
石板胡同是条小胡同,总共有三户人家,方牧野家居中,左边住的就是于大爷,这于大爷前两日才从城西搬来,当时方牧野还帮着搬了下物件。
于大爷笑呵呵地回应:“神爷放衙了啊。”看见方牧野手中拎着的药包,便又问道:“神爷这是身体不适?”
方牧野说道:“就是肝火旺盛,杨大夫给开了些倾泻肝火的药。”
“杨大夫开的药,自然是药到病除。”杨天淳的医术高超,在这嘉兴府内是老少皆知的事情。
于大爷继续说道:”还没感谢神爷前两日帮忙,小老儿刚好得了一条新鲜鲫鱼,神爷若是没有用过晚饭,不如到小老儿家中尝个鲜。”
方牧野笑着说道:“那我便叨扰了,刚好我家中尚有一坛好酒,待我回去取来与于大爷饮上几杯。”
于大爷开怀一笑:“那敢情好,小老儿如今别无他好,就是贪上那么几杯。”
当下,于大爷先回去准备,方牧野也去家中取酒。
自服下长生不老仙丹之后,穿越到这方世界的几日里,方牧野从未有过饥饿之感,为此还特意尝试绝食了一日,确定了自己好像确实不用吃饭了。
想想《神话》电影里,玉漱和南宫彦在地下皇陵里待了两千多年,应该也是没有饮食可取,却也活了下来,想来长生不老仙丹不仅可以长生不老,还有辟谷的功效。
方牧野如今再吃食,也只是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或者满足下口舌之欲罢了。
方牧野进到房中,将药包和佩刀丢在桌上,然后从前任留下的几坛酒里抄起一坛,转身便去了隔壁于大爷家。
于大爷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见方牧野到来,说了句:“神爷先坐会儿,等下就可以吃了。”
方牧野没有过去添乱,应了一声便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于大爷做菜的速度极快,不多时,石桌上便摆了两荤两素。
方牧野待于大爷又取了碗筷坐下后,便打开了酒封倒了两碗酒,然后端起自己这碗说道:“于大爷辛苦了,我先敬您。”说完便一口饮下。
于大爷笑眯眯地端起酒碗,随着方牧野一饮而下,咂摸了下嘴,慢悠悠地说道:“好酒,香醇不烈,余味悠长,这是云鹤楼的醉三空吧。”
方牧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于大爷厉害啊,一口就喝出来了。”拿起酒坛便给于大爷面前的酒碗又满上了。
于大爷指了指酒坛,笑道:“那上面写着呢。”
方牧野顺着看过去,仔细一打量,坛身上果然有“醉三空”三个浮凸出的字,只是不甚明显。
方牧野也不觉尴尬,哈哈一笑:“于大爷好眼力。”
于大爷举筷示意了下,让道:“神爷,来尝尝小老儿的手艺。”
方牧野依言夹了菜放入口中,眼眸微亮,虽然食材简单,但味道确实好极了,忍不住连声赞道:“好吃!好吃!没想到于大爷你手艺这么好,比酒楼的大师傅也不遑多让了。”
于大爷爽朗一笑:“好吃神爷就多吃些。”
待到方牧野又吃了些菜后,于大爷端起酒碗说道:“小老儿敬神爷一碗。”
方牧野急忙端起酒碗,随着于大爷一起饮下。
美酒入腹,于大爷眼睛一眯,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回忆,口中缓缓说道:“这云鹤楼的醉三空,味美醇厚,让人忍不住就贪杯饮醉,醉后悲空、愁空、哀空,所以才得了醉三空的名号。”
“小老儿漂泊半生,天南地北的都走过,各地的酒也都尝过,还就这醉三空合我的胃口,如今老了跑不动了,因着这酒,才在嘉兴府安定下来。”
方牧野没想到于大爷还有这种经历,问道:“于大爷您是哪人?”
于大爷眼神波动了下,说道:“小老儿是直隶人。”
方牧野又问道:“您家中可还有人在吗?”
于大爷缓缓说道,声音有些低沉:“尚有一子,只是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好不好。”
“那您为什么不回去呢?”方牧野有些不解。
于大爷目光悠悠,似是望向了遥远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而问道:“神爷家中还有何人?”
方牧野从于大爷的眼神中,感觉出他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于大爷不愿深言,方牧野便也没有继续追问,顺着他的问话答道:“我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虽然说得洒脱,但其实也不是真的无牵无挂,蓝星的父母还藏在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经常于深夜梦境中出现。
方牧野穿越的这两个世界,南宫彦和神三眼都是孤身一人,没有家眷。
哦,福伯应该算是半个家人。
想到福伯,方牧野的眼光便落向了面前的于大爷,真诚地说道:“于大爷,实不相瞒,我第一眼见您,便觉亲切,您让我想到了之前家中的一位长辈,我唤他福伯。”
于大爷好奇的问道:“那他如今?”
“早些前一别后,便失去了音信。”方牧野心中暗叹,也不知道福伯在自己离开后,会是怎样。
“我们这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于大爷长叹了一声,似是在为方牧野的孑然一身感到惋惜,又似在悲痛于自己到老了却有家不能回,默默端起了面前满满的一碗酒,掺着心中的一言难尽,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