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在银湖芦花岛上住宿了一晚,陪穆野先生下棋到凌晨时分。
关于法新方丈是否还活着这件事,两人也讨论了很久,但最终也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因此暂且便把它放下了。
穆野先生一再告诉方义,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以在外面到处乱说,也许是在深山老林里看花了眼哩。方义点头答应,尽管他的心头仍旧疑虑重重。
穆野先生还说,如果法新方丈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却又不肯让别人知道他的行踪,那么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许是时机未到,若是真正的时机来临时,一切真相就会浮出水面了。
听了穆野先生的一番分析后,方义渐渐地将这件事给放下了,紧张了一天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尽管直到后半夜才睡觉,但他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踏实觉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当方义醒来时,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他赶紧起床洗漱。
早饭时,方义问起江明床头柜上的那三件假宝贝的事情。穆野先生呵呵一笑,说:“其实啊,都是我们当时多虑了!江明他就像一个小孩子,新鲜的东西弄到手以后,玩腻了就会丢到一旁,再也不去理会了。那三件假宝贝到现在还搁在他的床前,可是他从来就没有碰一下。”
穆奶奶也笑着说:“江明后来变得越来越懂事了,身体恢复得很好,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还要好,真的希望他能一直好下去,在这个世界上再多活几年。”说完,她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吃完早饭,方义来到桃林里看望江明。只见他正在自己的茅屋前打扫卫生。他的动作虽然非常缓慢,但却让人看着既欢喜又心疼。他知道保护他的小茅屋了,知道打理他自己的家了,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正当方义打算离开时,忽然看见门口的盆里还泡着江明的衣服,他竟然已经会自己洗衣服了!方义心中感到异常欣喜。
方义远远地看着江明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姑姑,可是又担心姑姑会思念过往,心情反倒变得不好。于是,他把这个念头又悄悄地给熄灭了。
已经过去一年了,江明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方义一想到这儿,心情便变得沉重起来。
方义知道江明已经能接受现在的事实了,但对于他的那张已经毁容的脸,他似乎还是不敢去正视,面具脱了又戴上,戴上又脱去,足以说明他内心的一种难以言说的焦灼。
回到穆野先生的房里后,方义又问起洪水的事情。穆野先生告诉他,洪水并没有给东江村带来多大的损失,只是淹没了一些低洼处的田地。这大概和东江村的地势有很大关系,水都流到地势低的方向去了。
“听说西海村的损失比较大,不少村民都到金禅寺去暂住了几天。子修方丈将他们的吃住都安排得很好,因此赢得了他们极大的赞赏和信任。”穆野先生说完后,微微点头。
一提起子修,方义的心中依然是五味杂陈,复杂得很。他不自觉地又将法新方丈的法堂失火案与子修联系在了一起。此时此刻,他忽然希望法新方丈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穆奶奶这时拎着茶壶走进了屋子,她已经听见老伴儿和方义的对话了,“听说金禅寺的胖和尚觉文最近身体不太好。方义啊,不知道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要是打算去金禅寺一趟的话,就顺带些药给他,让他早点康复起来。”
穆野先生连忙放下手中的医书说:“对了,这倒是个正事儿,我还差点儿给忘记了。方义,你穆奶奶说的是,你要是打算去金禅寺的话,就把这些药带给觉文师父吧。”
说完,穆野先生连忙起身走进了药房,将桌子上已经捆扎好的几包药提了出来,“喏,就是这些!我都准备好几天了,一直在等一个病人来取。那个病人说他这几天会去金禅寺一趟的,可是等了三天了,也不见他来。想必是给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方义认真地想了想说:“离开金禅寺以后,我倒是好久都没见到觉文师叔了,正想去看望他呢。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会儿就去一趟金禅寺。”
穆奶奶忙说:“不用这么急吧,明天去也是可以的。”
方义笑着说:“我逃进山林里以后,钟家的人都不知道我的下落,怕是此刻正在替我担心呢。我得赶紧回钟家大院去。”
穆野先生点点头,“方义这话说得在理儿,是得赶紧回去,别让钟老板他们都在担心你的安危。”
穆奶奶听说后,赶紧去厨房拿了一些包子、馒头和红薯来,装进袋子里以后递给方义,“你要是真的着急,奶奶也就不留你了,带上这个,路上吃。”
方义赶紧起身道谢,然后提着袋子和那些药准备出发了。
穆野先生夫妇俩送方义到木桥上。穆野先生说:“钟家的事情再多,也要记得保护好你自己,还要记得时常来岛上看看我们。”
方义不住地点头,面带微笑向穆野先生夫妇俩挥手告别。这一次离别,他的心里又装了满满的感动和欣慰。
当方义到达金禅寺时,不觉眼前一亮。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他曾经待过的金禅寺了。寺里寺外,已经全部修葺一新,仿佛是一座新的金禅寺巍然屹立在他的眼前。
山门是开着的,能看见里面来来往往的香客们。金禅寺的香火相比从前,果然是更加旺盛了!
方义站在山门口想了想,决定悄悄地混进去,他不想迎面撞上子修,不想去看子修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
于是,方义低着头随着几个香客一道走进了寺院之内,他时不时地观察周围的人,期待自己能很快到达觉文师叔的住处。
觉文以前的住处和子修隔着不是很远,但现在是否还住在那里,方义就不得而知了。
正当方义在人群中犹疑不决时,忽然听见前面有两个和尚在说话,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是觉文师叔要的米粥和咸菜,你赶紧送过去,别让师叔等太久了。”
那和尚接过木桶后,便匆匆往前赶路。方义心中暗喜,赶紧尾随这个和尚一路而去。
幸亏方义跟随这个和尚来了,要不然他肯定难以找到觉文现在的这个住处的。这里比较偏僻,在斋堂东北角上的一处院落里。
进了院子以后,方义连忙将自己藏好了,然后盯着前面那和尚看。只见那和尚进了一扇门后,在里边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等那个和尚走后,方义立即来到了那扇门旁,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不大一会儿工夫,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着实把方义吓了一大跳!
开门的这个和尚的确是觉文,但像是换了一副身子骨似的,瘦得不成样子了。
觉文做梦都没有想到,站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方义。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怎么是你?快进来吧,孩子啊。”
方义连忙一闪身进了屋里,然后悄悄关上房门。他忍住心中的悲伤,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对觉文说:“师叔,好久不见,您怎么瘦成这样了?病了吗?怎么不请医生来治病呢?”
觉文哈哈大笑,依旧像从前一样慢条斯理地说:“我得的是心病,心病终须心药治,别的药怕是都治不好啊!”
方义似乎听出了一些异常,忙问:“是什么心病这样难治?”
觉文长叹一声后,缓缓地走到桌旁坐下,摇摇头说:“自从法新方丈离开了以后,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他。他告诉我,他还活着,让我在寺里等着他回来!”
方义不觉心中一震,师叔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呢?
他此时特别想把山林里的那一幕告诉觉文,但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妥,万一引出什么祸事来,岂不是他的过错?
于是,为了引开话题,方义将那几包药放在觉文面前,“这是穆野先生托我带给你的药,让你每天熬煮着喝,一个月之后,身体就会好的。”
觉文微笑着点头,心里感到十分欣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