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火器
南疆世俗又迎来了一场波及天下的大旱灾年,兆亿黎民在烈日之下跪地祈雨,时有人脱水昏厥倒地身亡。
只是纵然到了天黑,也不见天上下来半滴雨水。
大旱持续了整整数月,作物绝收。
草根树皮,搜食殆尽,流民载道,饿殍盈野,死者枕藉。
赤地千里无禾稼,饿殍遍野人相食,烽火四起,天下板荡。
青霞宗治下的魏国亦是如此。
某一日,魏国远山郡城治下一处唤作红岩村的偏僻村落外的小路,几个江湖中人打扮的男女在尘沙漫卷之中缓步走来。此行共有五人,三位中年男子,一位妇人,还有一位看起来年轻些的姑娘。
其中那领头的中年男子,看着眼前那零散破落茅房,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待以神念扫视了一圈后,他轻点了下头,缓声说道:“看来没找错地方,前方三里外有座瓦房,此地离地五丈深左右,有一处竟能避过我的探查。若不是吕某有些手段,还当真发现不了。诸位同门,看来那些邪逆之辈就藏在此处了。”
此话一落,而那随行而来的一位妇人轻叹了一声,好似轻松了许多。
只听她笑道:“师兄,既已发现,那我等便动手了,早些完成任务,也好向宗门交差。”
闻言,那领头的中年男子颔首说道:“一个不留!”
一听此话,那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姑娘眉头微皱,开口问道:“吕师兄,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地村民无辜,且留他们一命吧。”
“曹师妹,恕师兄不能答应,宗门已再三交代,世俗之中凡是私藏火器之地,尽皆屠灭,不留活口,更不能落下半个文字,免得死灰复燃!”吕文炤轻摇了下头。
言罢,他轻摆了下手,吩咐道:“鲁师弟、陈师弟,动手!”
此话一落,在其身边的两个中年人恍然消失在原地,形如鬼魅一般,不到盏茶的工夫里,便将村中仅余下的二十三户人家,尽皆枭首。
见此,那曹家女修目露不忍之色,却也没有强行阻拦几位同门执行任务。
做完此事,一行人这才不急不缓地朝着村子唯一的那间瓦房走去。
待到了门前,那吕文炤上前去,轻叩了两下,缓声问道:“里头的道友,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了,请开门吧!”
十余息后,在咯吱咯吱声中,一個眼神沧桑的麻衣中年修士打开了门,缓声说道:“诸位青霞宗高修若不嫌此地鄙陋,那就请进吧!”
言罢,他转身而去。
见此,众人迈过了那低矮的木门槛,走了进去。
小院中并没有多少的摆设,在院角处有个木架,架上那陈旧的竹筛子上晾晒着些灰不溜秋的干草。
在房檐下放着几张开裂的榆木矮凳,还有一张四方桌。
桌子上只有个粗陶水壶,还有几口破陶碗。
麻衣中年修士抓起了一把干草,放到了那水壶之中,略施法力,令水沸腾了起来,而后他将壶中灰黄的茶水倒进了碗中。
“何必呢?”吕文炤轻叹了一声。
闻言,麻衣修士推了下陶碗,不急不缓地说道:“诸位前辈,若不急着将任某斩杀,不如先喝杯茶水吧。此地偏僻,就只有这些粗茶了,也别见怪!当下大旱年头,你我能有一口喝的,算是很不错了。可怜了那些村民,虽非死于我手,却因我而亡,实在是罪过!”
“以你炼气后期的修为,若往后无心修行,那荣华富贵就像长在身上一样,他人抢也抢不走,你又何必私下研究火器呢?”吕文炤缓声说道。
言语之间,他朝前走去,蹲了下来,坐在了矮凳上,看着对面的这个好似农夫一般的中年散修。
而后他示意了下,缓声说道:“诸位师弟师妹,搜!”
此话一落,那鲁、陈两姓中年修士还有妇人,冲入了屋子里,将一切都收入了储物袋中,而后又施展五行土遁之法,潜入地底,将对方多年研究的东西也尽皆缴收了去。
一见此景,灰衣中年修士叹了一声:“尔等当真这般忌惮火器吗?眼下所研究出的火铳火炮,连我区区一个炼气修士的法力护罩都无法击穿,又岂会威胁到你们这些筑基前辈?更不用说在你们之上,还有金丹真人,元婴真君。”
“眼下虽威胁不到,可断不能有此萌芽滋生!”吕文炤轻摇了下头。
言语之间,他端起了陶碗,看了下碗中浑浊的茶水,眉头微皱下,又放了下来,而后颇为疑惑地看着对方。
见此,灰衣中年修士笑道:“怎么,还怕任某在水中下毒,还是说你们喝不惯这些?”
“都有吧。”吕文炤轻点下头。
“前辈倒是小心。”灰衣中年修士缓声说道。
闻言,吕文炤轻叹了一声:“你可知犯了禁忌的后果,此事非你一死所能了结。纵然伱死后,宗门也会施展搜魂之术,将参与其中的一干人等,还有你全族上下族人,尽皆除去。”
“斩草除根嘛,这不就是你们青霞宗的一贯作风了?不,合欢宗、云浮宗也是如此,你们三宗在此事上向来是同气连枝,一个鼻孔里出气。”灰衣中年修士笑道。
待笑声愈发苦涩之后,他叹了一声:“可惜了,任某今年七十有三,高堂早已故去多年了,我膝下又无一儿半女,全族上下就只剩我一人了。至于同参此道的三位道友,这些年来不早已尽落入你们青霞宗执法殿手中了吗?”
言罢,他也不怕热,一口将碗中那浑浊的茶水灌下。
只不过吕文炤却是缓缓说道:“云浮宗治下广陵海岛。”
此话一落,那灰衣中年修士心神激荡,一不小心便将那陶碗捏碎了去。
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可还有活口?”
“道友三儿一女与孙辈一十七人,已经先走一步了,他们会在黄泉路上等你团圆,不必担心!”吕文炤说道。
一听此话,灰衣中年修士苦笑了一声:“你们青霞宗还当真是神通广大。”
言语之间,他抬头看了那站在吕文炤身后的曹家女修,问道:“敢问姑娘出身,是从世俗而来,还是那修行世家大族?”
“青霞宗太灵山曹家子弟!”曹贵嫦缓声说道。
闻言,灰衣中年修士恍然道:“原来是传承近两千年之久的太灵曹家,任某失敬了!听闻贵族老祖也从世俗而来,却为何忘了本?”
“任道友慎言!你若是在此多说半句,吕某也只好动手了!”吕文炤缓声说道。
玄鸿老祖乃是化神修士,更是当今西荒人族执掌者,哪能让一介炼气散修随意地评论,纵然是无心的也不行!
“看来这位曹前辈地位极高啊,任某失言了!”灰衣中年修士微微欠身。
言及于此,他转而问道:“只不过这魏国远山郡城,乃是曹家分封之地,曹姑娘却为何眼睁睁看着治下之民渴死饿死,未免也太过于铁石心肠了吧?”
一听此话,曹贵嫦沉默了起来。
而吕文炤见状,缓声说道:“不破不立!短则三五百载,长则千八百年,这些世俗王朝各方利益盘根错节,须得打乱重整一番,激浊扬清,如此兆亿生民方得有一丝喘息之机。”
“如此又得数十载太平岁月,而后豪族世家卷土重来,奴役百姓,以至于民生艰难,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再一次揭竿起义?可你们这些修行大族依旧高高在上,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有些人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灰衣中年修士面露蔑色。
闻言,吕文炤并没有动怒,而是轻摇了下头:“我等修行家族,自有宗门加以约束!”
“可根源不正是这些元婴宗门吗?那火器或是加以改进,今后或许能让凡夫俗子也有能力制约修士。唯有相互平衡,方能各自为安!贵宗这般忌惮火器,难不成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之中,曾有凡人以此威胁到了修士?”灰衣中年修士叹道。
“吕某不过是筑基修士,听命以供差谴而已,又怎么清楚曾经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有时候死的越快,吕某并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吕文炤缓声说道。
“前辈果真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灰衣中年修士笑道。
话语之间,他不解地问道:“二位前辈,有一点任某也着实奇怪!”
“不妨说来听听?”吕文炤缓声问道。
闻言,这中年人眉头微皱道:“听闻贵宗所占之地,从西域无念海起,到南疆世俗魏国,长逾百万里,宽越十余万里,其中灵山福地何其之多,应不乏良田沃土吧?”
“自是不缺!”曹贵嫦轻点了下头。
自从她记事起,就在了太灵山脉之中,治下方圆千里河山,尽是曹家族产。除去了那些群真、乾健等层次的灵山外,绝大部分都是蕴灵之地,其中用于耕种的灵田不知凡几,每一年所产出的灵稻都可以堆成一座座山。
“如此为何不将其中产出拿出来救济灾民?”灰衣中年修士问道。
言及于此,他忽然回神了过来,苦笑道:“倒是我天真了,这一场大旱几乎遍及了整个南疆世俗,若说是天灾,那也太过于牵强了,只怕是人祸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吕文炤不急不缓地说道。
“是啊,无所谓了,反正我也看不到。不过你们倒是省事,以天灾驱使万民,烽火四起啊。在这乱世之中,你们又搜罗书籍,只怕不只是任某手中的这几本火器录吧,想必其他民生之道也在其中。就算今后,天下平定,可到底还是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灰衣中年修士悲观地说道。
在其话语之间,那鲁、陈两姓中年修士还有妇人再度出现在了吕文炤身后。
“吕师兄,一切已尽数回收,我等再三检查过,并无缺漏!”鲁家中年修士沉声说道。
“这位道友倒是好机缘,竟能收集到如此之多的隐灵石,避开我等探查!若是将这些东西卖出去,起码也能换到两枚筑基丹,又何必到现在还只是个炼气修士?”陈家中年修士轻摇了下头。
闻言,吕文炤缓声说道:“任道友,请随我们走吧一趟,到了宗门你或许还能留得一命!”
“盼望你们心生恻隐,允我了此残生?”灰衣中年修士笑道。
言及于此,他忽然激烈地咳嗽了起来,侧过头去,朝着地上喷了一口黑血。
“道友当真是刚烈!”吕文炤不禁赞叹道。
一听此话吗,那灰衣中年修士擦了下嘴边的血迹,气息颓靡地说道:“晚了,若是落入尔等手中,只怕是生不如此,连做鬼也不安生,还不如一死了之!”
话语之间,他眼皮越来越低,整个人摇摇晃晃了起来,而后一头栽倒在地,嘴角上挂着一抹笑意,好似没有了半点遗憾。
当确定了对方生机断绝后,吕文炤伸手一摄,将此人腰间的储物袋抓在手中。
而后他催动一丝法力,将此人尸身收起。
青霞宗垄断了治下诸多产业,其中自然就有这储物袋。
而散修就算掌握了一定的锻器之法,可那储物袋的主材吞虎内腹皮毛外界少见。
毕竟此类妖物乃是青霞宗陈家所圈养,受到青霞宗的管控,每一张皮毛都能追溯去处。
至于以此所制成的储物袋,其中的器纹阵纹看似正常,可执法殿掌握了特定的追踪之法,能探查得到一些痕迹。
之前这炼气散修将隐灵石围绕着这座瓦房四周,深埋在地底,躲过了吕文炤等筑基后期修士的探查。
这散修一死,吕文炤等人走出了这座瓦房,而后大袖一挥,数团人头般大小的火球朝前激射而去,亲眼看着此地燃烧成了灰烬。
做完了此事后,一行人缓步离开了红岩村。
“吕师兄,你手下留情了,不该让此人自尽。此事我等如何向殿主交代?”陈姓中年人叹道。
“陈师弟,此责我担着便是了,尔等不需担心!”吕文炤缓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