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无祁妖君
西海中腹,海岛石崖。
一位面容冷峻的白衣男子站在断崖边上,手按在了佩在腰间的黑剑剑柄上,站如松竹,观海望涛。
而在其身后,飞禽落地,走兽驻足。
有那生的虎身九尾的陆吾,有其状如羊,却顶生四角的土蝼,有形如蜂的四翅钦原,也有浑身赤羽,其形如凤的鹑鸟。
此四族曾经与无支祁一般,曾是金天氏蓐收一脉的附属族裔。
除此之外,还有那五彩飞羽的孔雀,形如猿猴的狌狌,碧眼金睛的白猿,钢鬃银牙的彘鬣,踏火赤身而独角的月雚疏,身如黑漆的幽云豹。
而在断崖下的海面上,踏浪而来的水麒麟,鱼身人面的赤鱬,红鳞鸟翼的蠃鱼……
林林种种,足有一二十族之多,而所来的皆是各族元婴修士。
只是在场的元婴修士之中,只有这一袭白衣的无祁是元婴后期修为,余者多是元婴初期,少数是中期。
而当各族真君刚一齐聚之时,无祁忽然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好似要将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一般。
待其平复后,那生得虎身九尾的陆吾叹声说道:“无祁,你这苦毒伤势又加重了,此次若去,凶多吉少啊!不如……”
此话未落,无祁轻抬起了手,示意道:“陆腾,此事休提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去尚有一线生机,不去只有死路一条!那些大族是决然不会让我有突破化神的机会的。”
言及于此,他语气淡淡地说道:“诸位也是如此!”
一听此话,各族元婴真君尽皆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后,那土蝼一族的元婴土堃缓声说道:“不如我等重归金天氏麾下?”
“背主者有一便有二,况且大劫来临之际,这些氏族只会明哲保身,哪管我们各族死活?”钦原一族的元婴钦逍冷声说道。
此话虽是如此,可它没提的是昔日大荒神朝失其鹿,它们各族祖先也是逐鹿之辈!
奈何自身实力不济,到了最后它们各族被人族驱逐出了西荒,从此流浪在外,还受到各个大族的一致性打压!
无祁妖君拿着锦帕,轻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皱眉轻道了一声:“莫吵了!”
而此话刚落,只见远处一道阴风席卷而来,陡然落下,那油光粉面的朱金从中现身而出。
“诸位都在啊!”朱金轻笑道。
言语之间,它瞥了一眼无祁妖君手中的那染血锦帕,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说吧,明庸那边是什么态度?”无祁妖君缓声说道。
闻言,朱金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下。
见此,无祁妖君叹了一声:“放心,此地已被苦剑剑意所笼罩,那些老家伙还做不到在不惊动我的前提下暗中窥探,更何况是其他元婴道友?”
“前辈实力冠绝,晚辈钦佩至极!此事明庸已经答应了,将与前辈同进退!”朱金含笑道。
言语之间,他翻手取出了一个储物袋,从中拿出了一枚篆刻着密密麻麻符箓的半枚玉简,递了上去。
无祁妖君转身接过了此玉简,而后翻手取出了另外半枚,将二者合二为一。
刹那间,此简陡生光华,五彩流光如水般凝成了人形,幻化成明庸模样!
“无祁,怎有外人在场?”明庸沉声说道。
“咳咳,在场的诸位道友是绝不会投靠那些大族的,除非它们想让族群落得与白玉象的下场!”无祁轻道了一声。
“这可难说,这世间最不可揣测的便是人心!想当初你有心放过那青霞宗万象一命,事后不是被云海追杀?”明庸冷声说道。
闻言,无祁轻叹了一声,而后挥袖道:“诸位退下吧。”
“遵命!”
这一二十个元婴妖君纷纷行了下礼,随后转身便去了他处。
待其离去后,无祁妖君轻道:“云海之所以动手也并非全都是因为此事,我与他只不过是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言及于此,它叹了一声:“其实我当初不想就这般毁了万象道友的剑心,奈何大荒圣教既已将其行踪告知了,我若是不动手,他们是决然不会放过我的。我所能做的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顺水推舟与人族结仇,好让蛟龙等各族放心,不然焉有我今日?”
“昔日我与万象相见之时,心中甚为欣喜!当时他已然有成势之象,若能一路披荆斩棘,将心中这剑意完全蕴养出来,人族中便会多一个了不得的剑修,奈何我却是不得不出手,以剑破剑,硬生生动摇了他的剑心。不过事后,我之所以留他一命,只愿他能破而后立,毕竟这世间纯粹的剑修,不多了啊!”
此话一落,无祁的脸色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之色,浑身上下气息波动了起来,时强时弱!
而后他无奈地摇了下头:“云海三番两次追杀我,只不过是为徒报仇,给自己也给外人一个交代罢了!不过这老家伙倒是个恩怨分明之辈,他知我难处,也感念我留万象一命,故而并未全力出手。”
见此,明庸眼中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
在渺莽大荒一劫中,无支祁一族欲图染指窃夺北荒黑帝权位,从而受到大荒神朝残存气运反噬,以至于全族血脉神纹从根源上损毁了大半。
而这黑帝便是出身于身具玄冥血脉的禺京氏。
要不然此族也曾出过大乘修士,奈何这一位没有参透了元会之谜,只活了十二万余载岁月。
而眼前的这位无祁在本族血脉残缺的情况下,在百余岁便结丹,而后游历西海四五百载岁月,期间偶遇苦海现世。
在外所传的是它观悟苦海,借此艰难突破至元婴。
然而实际上是它当时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动投身于禺京氏这位末代北荒王所化的苦海之中,借此重塑了自身血脉。
不过苦海所蕴含的苦毒,乃是十绝之毒。
而无祁虽借此突破,但也因此而伤。
原本各族化神是想看无祁到底能挺多久,但如今见其突破至大修士了,便按捺不住了。它们断然不能容忍再出现一位如修摄的化神修士!
“你这可还有一战之力!”明庸缓声说道。
“不必担心,我仍挥得动手中的剑!”无祁微微用力,握紧了那黑剑剑柄。
“可惜了伱实力精进太过于迅疾了,区区八百年不到的时间,你便从元婴初期一路直入元婴后期之境,那些老家伙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明庸缓声说道。
毕竟眼前的无祁妖君比他小了足足将近一千岁。
“你蛰伏神木岛两千余载,如今也不是一样如此?只是在两百年前,你为何不趁着氏族出世的大好时机引动化神劫?那一次可是这数万载以来,唯一的一次大好时机啊!”无祁问道。
“当时老夫没有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明庸缓声说道。
不过实际情况是那鹏族化神云齐已差使座下数位大修士前去神木岛,警告明庸不要轻举妄动!
要不然就算是明庸渡过化神雷劫,但它在渡劫过后的那短暂的虚弱期之中,云齐是绝不会出手庇护,最多不落井下石!
而如今云齐之所以松口了,则是因为金翅大鹏鸟与云程万里鹏的几位大修士都先后陨落在了化神劫雷之下。
加之云齐寿元将近,而鹏族之中已无可能进阶化神的大修士,故而这位老尊者不得已之下,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明庸。
毕竟五彩孔雀与大鹏同为凤凰后裔,彼此之间也有些渊源!
若是明庸成为化神修士,起码不会对鹏族赶尽杀绝!
“那看来如今应是有几分把握了,可喜可贺啊,明庸道友!”无祁妖君轻笑了一声。
“此次我等将人族目光引向北海,你所要做的便是缠住无相、邵康与玄空三人,老夫会趁此在神木岛上引动化神劫。此事过后,我若能突破化神,承你一份情,护你今后!”明庸沉声说道。
在北海的那北极元山,只是鹏族声东击西之举,以曾经的渡劫修士本命法宝残物,将这世间所有修士的目光引过去。
当然此事也是真的,并非虚假!
“那三个人族老怪呢?”无祁缓声问道。
“云齐他们自然会出手!它们之中很多都大限将至了!”明庸冷笑了一声。
眼下它所求的突破化神,而这些寿元将近的化神只不过是寻个由头,趁机看能否击杀对方,吞食其血肉,以求苟延残喘!
此外加之云齐、敖横、狻驰在暗中推动,如今放在各族老怪面前的选择,不然就放弃那北极元山这等世间罕见的宝物,而后守着明庸,赌它能成功突破化神,从而围杀分食。
可要是明庸陨落在天劫之下,那他们宝物得不到不说,今后只怕还得眼睁睁地等死。
要不然他们就去北海,盯着那北极元山现世。
在此期间,各族老怪势必先搏杀过一场,看能否趁机斩杀某一位同阶修士,与之血肉延寿。
“他们,难不成只有敖横与狻驰这两个老家伙吗?那叶彦、夔靐、相雍、祸烜可不是好相与的,难保他们不会趁你渡劫虚弱之际动手!”无祁轻道了一声。
“此番渡劫,纵然我筹备了千年之久,但把握连三成都不到。不过我若能成功,那鹏族空浮岛自会降临神木岛海域上空,有此岛在,这些老家伙不敢轻举妄动!”明庸沉声说道。
一听此话,无祁叹了一声:“可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大族,底蕴非凡啊!”
“大族?”明庸冷笑了一声。
要不是因为在今后数百年,恐无新的化神修士诞生,云齐宁愿看着它耗尽寿元,也万万不会松口的!
在这数万载以来,也就只有修摄这条巴蛇成功突破重围,在刚渡过了化神劫雷后,便正面与各族化神修士斗了一场。
虽落得个重伤的下场,但也成功脱困而出,瞬移潜入到早已准备的秘境之中修养生息了足足数百载!
“愿你能得其所愿吧!只不过那元灵呢,你们虽是亲家,可对方终究是人族身份,身具瞬移神通着实是棘手啊!”无祁轻道了一声。
闻言,明庸轻摇了下头,缓声说道:“丰山在我手中!”
“原来如此!明日我便赶赴北海,途中会显露一下踪迹,为你吸引各方目光。”无祁颔首说道。
“有劳道友了。”明庸缓声说道。
“不必如此,只希望你若成化神,今后能言而有信!”无祁轻摇了下头。
“老夫绝不会食言!”明庸颔首说道。
此话一落,它这五彩灵光所化的身躯,便如潮水般没入了那玉简之中,消失不见。
“希望如此吧!”无祁妖君轻了一声,如今它也没得选!
人族、蛟龙等九大族群虽然一直争斗不休,可却有着一样的默契,那便是不会让它们这些小族有化神修士诞生。
在四海八荒之中,这九大族群在明面上修建了多处传送大阵,暗中的更是不知多少。
而大修士所突破的化神雷劫声势浩大,决然瞒不过这些大族的耳目。
只要发现了有修士在渡化神劫,只怕雷劫尚未散去,各方化神老怪已然联袂而来,犹如豺狼虎豹般在外头伺候。
在雷劫消散的那一瞬间,它们便会趁着那新晋化神最为虚弱之际,毫不保留地出手!
况且以它眼下的苦毒,也许在得到部分的北极元山后,便能以此物将其压制下来,为自己争得一些时间!
而另一边,朱金去了数百里开外的一座小岛,潜入其中,来到了一座阴气森森的溶洞之中,站在了一方漆黑如墨的小水潭前。
只见它张开五指,朝前一抓。
在黑水潭中便突兀地翻涌出无数的气泡出来,紧接着一柄缠绕着黑纹的宝沁金耙从中飞出!
“在苦潭之中蕴养两百载,倒也够了!此次希望白云、德操两人能配合一些,毕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可别真的生死相搏啊。唉,敖苍还是太过于年轻了,这小子锋芒毕露啊!”朱金语气淡淡地说道。
言罢,它便将其横在了肩头上,摇摇晃晃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