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伯庸脸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地从唇缝里挤出了个‘好’字,而后便转身化作一道青虹剑光,疾驰离去。
见此,孟子安轻笑了一声,传音吩咐道:“天璋,从今日起我们灵衍宗与丹阳宗之间的疆域以云墨山为界,安排宗门弟子接手去。”
而在之前,两位元婴真君刚一交手,远在数百里开外的俞天璋等三人便已察觉到了动静,顿时便从灵衍殿中惊遁而出,腾空而起。
“弟子领命!”俞天璋拱手一拜,传音问道:“老祖,此事是否要七大家族的弟子过去?”
一听此话,孟子安眼中银瞳转了一下,那清冷的目光越过了数百里,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三个金丹修士,轻道了一声:“他们难道就不是宗门弟子吗?”
这轻轻地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俞天璋耳边炸起,惊得他本就惨白的脸色青了几分,诚惶诚恐道:“弟子出言无状,恳请老祖恕罪!”
闻言,孟子安轻摆了下手,缓声说道:
“罢了,这七家若是安分守己,让他们在其中插上一手倒也无妨,这人打个巴掌还要给个甜枣呢?不过其中的分寸你自行把握,平衡各方利益,消磨几分怨气,莫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徒惹他人笑话。”
“天璋,宗门上下事务从此交由你打理,饶盈、华倩你们二人从旁辅佐。伱们三个虽只是金丹初期,不过胜在年轻,好生在这灵衍峰中修行个数百载,修行一应之物自是不会少你们半点,今后起码也能修行到金丹后期,至于能否踏过那临门一脚,就全看尔等的造化了。只是位于高位,各方利益自然随之而来,可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便去那阴棺狱吧。”
一听此话,俞天璋等三人先喜后惊,急忙回应道:“弟子不敢妄求如此,为宗门肝脑涂地乃是我等弟子本分!”
“得了吧,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世上也没这般道理。尔等好生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孟子安缓声说道。
言及于此,他俯瞰了下方那已然化作山谷的这一座乾健灵山,眉头微皱了一下。
而后开口吩咐道:“此地受无妄之灾而伤亡的弟子,尔等该救治的救治,该抚恤的抚恤,莫让人心寒了。”
话一说完,孟子安便朝着灵壶福地疾驰而去,冲入了那水火入口,消失不见。
待人走后,俞天璋、饶盈、管华倩等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传音交流了起来。
“老祖倒也不像我等所想的那般生人勿进,既然能考虑到那些炼气、筑基弟子,想来也不会慢待我们。”管华倩缓声说道。
“师姐,不过老祖只打算平衡宗门各方势力,没有将那七大家族连根拔起的意思。如此一来,我们可就不能对那七大家族打压太过了。”饶盈叹道。
一听此话,俞天璋冷声说道:“若是如此,你以为那些家族会坐以待毙吗,他们祖上哪个没有出过元婴老祖?若真想彻底重整宗门上下,非元灵老祖出手不可!不过他老人家明显不想再打理宗门事务了,否则也不会这般急迫地交接。”
“数十年前在那四海殿中,这七大家族损失的可不止是那些金丹后期修士啊,只怕连族中灵宝都折在那里了。”饶盈轻道了一声。
俞天璋轻摇了下头,缓声说道:
“为人臣下最忌讳的便是自作主张了,我等一切听从老祖旨意,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当下要紧之事,我们先处理七大家族所吐出来的种种好处,还有接管新的疆域领土。在可行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多分配给那些世俗出身的弟子,将世俗与家族出身的弟子双方实力尽可能地平衡起来,如此宗门方能长久!”
“老祖虽说已压过了丹阳宗那位新任老祖一头,可这些地盘能不能长久守下来,还得看我们自己来维持。若是一有风吹草动,我等便求到老祖那边,如此岂不是落得个无能的印象?二位师妹,人不怕被利用,就怕无用啊!”
闻言,管华倩颔首说道:“师兄说的是。不过领土交接这等大事,势必不可能毫无波澜,我们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定要将这些家族的目光吸引到云墨山最前线去。撇去成见,世家筑基弟子的实力的确要超过宗门那些寻常筑基一头,况且筑基后期弟子绝大部分也都是家族出身。”
“老祖刚才不是已经同意将一部分好处分给那些家族了?等林道友几人过来,我们再和他们讨价还价吧。饶师妹,你去救助一下那些受伤的弟子,将善后之事做好。至于事后是何说法,不用我多说了吧?”俞天璋缓声说道。
闻言,饶盈催动神念,横扫而去。
数息过后,她轻摇了下头:“还能怎么说,定是那叶真君不怀好意,老祖将其重伤驱逐,丹阳宗自愿割让土地以赔和。不过当下那灰鹤山方圆二十里内的弟子都已尸骨无存了,至于人数与身份,还需过后一一校对下名录。在外围数十里内,受两位真君交手余波影响,炼气弟子轻伤七百五十二人,重伤两百二十三人,死亡二十五人。哦,现在死亡是二十六人了。幸好筑基弟子无一人死亡,只有五人受伤。看来他们二位出手留有余地
,没有波及太广,还能接受。”
一听此话,俞天璋轻点了下头,吩咐道:“眼下正值老祖新上任之际,在这救助抚恤之事,你这边盯紧了,莫让某些弟子上下其手了。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伸手的,正好借他们人头一用,不必管是哪一方的人马。”
“应是没有哪个胆敢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吧?若是有,那本座倒是要敬佩他的胆量了。”饶盈冷笑了一声。
“财帛动人心,大灾正是大贪之时,总有人忍不住的,一旦发现苗头及时掐了,别让事态无法收拾。”俞天璋缓声说道。
“好。”饶盈颔首说道。
言罢,她轻挥了下手,而后率先赶了过去。
而随着命令一下,从灵衍峰中顿时飞出了上百位筑基修士,朝着两位真君交手之地疾驰而去。
俞天璋与管华倩两人则在原地,静待着林青乾等二十四位家族金丹道友赶来。
……
……
二十余万里外的灵丹江,细雨蒙蒙,江中一叶孤舟漂流。
从灵衍宗离去的叶伯庸从天缓缓落下,站在了舟中。
一位葛衣白发老者盘坐在舟头处,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着一杆青竹鱼竿,闭目垂钓着。
只不过这老者似乎是睡着了一般,脑袋犹如蜻蜓点水般时上时下。
见此,叶伯庸走了过去,用力地扯了下鱼线,老者骤然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拉杆。
不过当看到了身边的叶伯庸,他怅然若失地说道:“老夫还以为有鱼上钩了呢?看来今日又要两手空空回去了。”
闻言,叶伯庸盘膝坐下,叹道:“老头,你又不需以此果腹,两手空空又有何妨?”
“你不懂,人生在世总得寻个乐趣,不然啊,这茫茫岁月难挨啊!””丹衡子轻摇了下头。
说着,他摘下了斗笠,戴在了叶伯庸头上,笑道:“小子,老祖让你过去灵衍宗,将这些年来宗门所占的土地还回,再割让一部分给他们,你还在为此事而懊恼?”
“云墨山为界,往南全部割让给灵衍宗了。”叶伯庸缓声说道。
一听此话,丹阳宗这位前任老祖丹衡子眉头微皱了一下,随即舒展了开来,缓声说道:“看来灵衍宗又出了个了不得的后辈了,多割让了万里疆域也无妨,总要给元灵一个面子。现如今他贵为大修士,有些事情不好明说,免得以大欺小,不过我们也不能不懂事,算是钱买个平安吧。”
“就怕孟子安此人不肯罢休!”叶伯庸沉声说道。
言语之间,他伸手一握,一柄青锋便凭空出现在手中。
只见此剑少了剑尖,剑身布满了灰纹,灵光晦涩,显然是受到了污秽。
“且让老夫看看。”丹衡子缓声说道。
言罢,他将鱼竿压在了腿下,而后伸手接过了这柄灵宝飞剑,自语道:“千叶好歹也是灵宝,竟受损这般严重?嗯,煞魂丝的污秽之力,看此折损之处,像是被硬生生抓碎了一般,看来这位孟道友本命灵尸已晋升至飞天银翅夜叉,实在是了不起啊!”
言语间,他伸出手来,掌中泛出蒙蒙青光抚过了剑身。
青光所过之处,一缕缕灰气便从剑身逸散而出,剑身赫然崭新如故,灵性盎然了起来。
做完此事后,丹衡子将这柄飞剑递了过去,缓声说道:“煞魂丝老夫已为你除去了,不过此剑缺损之处,回宗后取一块庚金炼入其中,弥补残缺。过后你再以婴火慢慢蕴养,不出三五年便能更胜以往一筹。”
而在细雨中,那缕缕灰气不见散去,反倒是凝成了个虚幻人影,化作了孟子安模样。
见此,丹衡子轻笑了一声:“多谢孟道友饶过小徒一命,老夫在此谢过了!”
闻言,孟子安缓缓落下,站在叶伯庸身边,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来,雨水却从中穿过。
“唉!孟某何日方能得自由之身啊!”孟子安叹道。
“孟道友此话何意?”叶伯庸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叶道友,你说呢?”孟子安笑问道。
那叶伯庸刚要说些什么,只见丹衡子轻抬了下手示意了一下,而后缓声问道:“孟道友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我们之间合作如何?”孟子安缓声说道。
“元灵若在,我们双方之间没有合作的必要。”丹衡子轻摇了下头。
“三百年后,他若突破不了化神,也应该坐化了。届时,尔等设伏,我引本尊入套,孟某只求自由之身!”孟子安缓声说道。
一听此话,叶伯庸迫不及待地说道:“好!”
“那便如此说定了。”孟子安轻笑了一声。
“好什么好,老夫寿元所剩不过百载。”丹衡子呵斥了一声。
而后他接着说道:“孟道友,此事我等还需再三斟酌一番。”
“那孟某就等着两位的答复了。若是同意,两个月后在那江中修个两层的竹屋,屋前柴扉叠放三块青石,我看到了便明白
你们的意思。”孟子安缓声说道。
言语之间,他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江中小岛。
“好!”丹衡子颔首说道。
此话一落,孟子安所化的这道煞魂虚影便缓缓消散,化作了一阵烟气,没入了细雨之中。
“老头,看来孟子安与本命灵尸之间出了问题了,此事我们当尽早下决断,若是他了去此等隐患,便错失良机了。”叶伯庸冷声说道。
“急什么,两个月后再给他回复。”丹衡子轻道了一声,而后见有鱼上钩了,急忙抓起了鱼竿,全神贯注了起来。
过了十余息后,他猛然一提,只见一条鲤鱼跃然于空,而叶伯庸脸上露出了一丝急色。
“可算是上钩了。”丹衡子朗声笑道。
而后他抓着鱼身,将钩取了下来,方才将此鱼放到了鱼篓中。
做完此事后,丹衡子缓声说道:“好了,这位孟道友的一缕神念已经完全消散了。”
这时,叶伯庸脸上的急迫之色尽去,转而神色淡然地问道:“老头,此事可信否?”
“信不信全看你自己了,反正老夫所剩不过百年,届时可帮不上你!以我对元灵和灵衍宗的了解,本命灵尸想要诞生灵智的可能不足一成。不过孟子安此人初入元婴,本命灵尸晋升至飞天银翅夜叉的时间想必也不远,如此一来,此事便有三成的可信度。只是啊,凡事当以最坏的结果来考虑,若此事是孟子安设伏,那你到时候能吃的下来吗?”丹衡子不急不缓地说道。
闻言,叶伯庸轻摇了下头:“当下徒儿远不是那孟子安的对手,三百年后也不见得能反超对方一头。此次徒儿纵然有丹阳灵玉护住心神,免遭银瞳幻术侵袭,可孟道友若当真想下杀手,在灵衍宗《太阴大阵之中,徒儿只怕连元婴都遁不出去!”
“你这小子如今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丹衡子问道。
闻言,叶伯庸自嘲地笑了一声:“此事徒儿在四海殿中早已是明白不过了,那无念寺的白云、青霞宗的曹魏,俱是走到了最后。唉,这三百余岁结婴之辈啊,元婴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知道就好。孟子安之事你先允诺下来吧,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若是有把握,自当一试,要是自觉不可,便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丹衡子轻道了一声,而后将鱼饵勾上,抛线入江。
“老头,你就不想在这百余载内争上一争,要是能突破至大修士呢?”叶伯庸叹了一声。
闻言,丹衡子笑道:“老夫最清楚自己的情况了,便是闭关百载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老死于这山水之间,也不枉来此人间一遭。至于这世上的纷纷扰扰,与我又有何干?算起来,老夫苦修了两千一百七十五年,到头来勉强突破至元婴中期,无缘更多了,余下的百年时间算是为自己而活吧!”
“那宗门?”叶伯庸缓声问道。
“你若是有意,便腾出手来打理一番,若是无意,那就一如既往吧。”丹衡子缓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