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在太后的怀里迷糊了一阵,醒来就问太后,“到哪里了?”
太后说:“臣妾也不知啊,又不敢问,你看那军官跟头饿狼一样,凶巴巴的,吓人的很。”
徽宗就靠近小窗口,掀起那块布帘往外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说:“太后啊,你过来看看。”
“怎么了?”太后一边问着就凑过来,从徽宗掀着的窗帘往外一看,说:“我的个娘哎,这山咋越来越高啊?这么高的山,有通马车的路吗?能走吗?要是再像昨天晚上那样该怎么办呀?哎哟哟哟。”
也许是太后突然觉得自己这话会给徽宗带来压力,忙改口说“啊,应该是人家考虑好了吧,不是说了吗?再往后晚上不赶路了,光白天走;只要是白天走,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路难走点,那赶车的有数啊。这些路呢,应该是金军经常走的。”
徽宗听听,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就不再吭气。这一天,虽然路在逐渐变窄,山呢也看着越来越大,好在这路是从两个小山中间穿过去的,看看两边,怪石嶙峋,像一个个恶狗疯狼似的,让人看着就打憷。过了一座山之后就又开始下坡了。每辆车的车夫和两个卫兵,扛住马车的车辕,这是为了减缓马车下坡的速度,也防止翻车,这一天算是有惊无险。可徽宗和太后的心却是一直揪着,感觉像要把胸口挤扁似的。第二天上午,又是一段平坦的道路。午饭后,起程不到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山嘴儿,猛地豁然开朗,原来前面是一条大河。在徽宗的眼里,这条大河可比开封的汴河要宽的多,看着那水流也急得多。不过要比起他去南方避难的时候,那淮河、特别是大江,这条河又算不得什么。不过水流很急,只是不知这河水到底有多深。到了河边上,前面的警卫部队,骑马的早已经过了河,步兵也开始过河。徽宗看得很清楚,走到河中央的步兵,那河水漫到了大腿根部,个子矮的已经漫到了腰。他就想,这个季节,哎呀,要是这样过河,那水可够凉的。就在这时,那金军军官喊道:“都下车都下车!”
徽宗和太后下了车,后面陆续赶来的,一辆辆车都停在了路边,所有到了河边的人全部下了车;那金军军官像开会似的对大家说:“你们都看到了吧?这河上没有桥,中间的河水呀比较深,如果坐在马车上容易被淹,考虑你们的安全,你们的车,由马拉着过河,所有人一律步行过河。全都脱掉鞋子,要不湿了鞋子,过了河可就没法穿了。都跟上了啊。”
大家脱了鞋,用手提着,裤腿都挽得高高的,李光前和一个太监一人牵着徽宗一只手,另一只手抱着徽宗和自己的鞋子;太后由另外两个太监扶着,紧跟着前边的士兵,开始过河。李光前给徽宗解释说,他们金军经常从这里走,对这里熟悉得很;他们找的这条道啊,水是最浅的,并且水下没有很尖的石头,不用担心扎脚。可徽宗没有光脚过河的经历和经验呀,一脱了鞋,脚刚落地,只觉得脚底“吱”的一下,大概是石子硌了一下,再加水凉,就“嘶”地一声,呲牙咧嘴,不敢往前挪步了,就问:“拿拖鞋了吗?”
李光前说“没呢,从开封到燕京的时候,带来一双,在燕京不就穿破了?”
徽宗不敢再往前迈步,咧着嘴,皱着眉,眯着眼直看那滚滚流淌的河水。那水看起来并不浑,灰蓝色,可就是看不到河底。
那军官见徽宗不动,就过来看着他说,“怎么了?都已经下水了,为什么不走了?走哇!”脸色阴沉得像要下暴雨,语气生硬得直刺及脑门。徽宗看了看他,指着河水哏哏巴巴地说:“这,水下有东西,扎脚,疼啊!”
“真他妈毛病!全是天下人养着你们,把你们惯坏了。你看前边的士兵,走的多快?他们就不是人?他们不怕疼?快走!”军官已经动怒了,声色俱厉地走近徽宗,做出要用手推他的动作。
徽宗一看,不得不再抬脚迈了一步,可脚刚落地,就听他“噢”地一声,往前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栽倒在水里,李光前和太监眼疾手快,两人几乎同时出手,抓住了徽宗的两条胳膊,把他从水中拉了起来。徽宗也像小孩子捣蛋一样,趁机把两脚蜷起来,人就吊在了空中。那军官看着他这样子,既好气又好笑,重重地叹了口气,大喊一声,谁也没听清他喊的什么,就见从后边跑过来四个士兵,就是监押徽宗马车的那些。只见那军官用手比划着呜啦呜啦了一通,那四个士兵便把李光前和太监推开,然后,两人架胳膊,两人抬腿,把徽宗抬了起来,呼呼啦啦地向河里走去。徽宗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或许以为他们要把他抛进水里,就哇啦哇啦挣扎着叫喊。李光前对徽宗说:“上皇,别怕,他们抬着你过河。”
徽宗终于不再大喊大叫,可随着士兵忽高忽低的前行,耳边又听着河水哗哗啦啦的流动声夹杂着士兵们抬腿踏水时的“卟嗵”声,他还是哎哟哎哟不停地小声叫唤。士兵们像没听到一样,只顾按着他们的节奏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