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按照昨天下午皇上的叮嘱,杨光华就来到了福宁宫。与此同时,张大山所带领的御林军,还有皇城司的特别护卫人员,也都按杨光华的要求,全部换好便装,在福宁宫大门外恭候,只等张大山一声令下,就随皇上去往王府。
天气不太好。一大早,就阴云密布。正值鲜花盛开的槐树、榆树,花朵全耷拉着,既无光泽,也无生气。望望暗灰色的天空,再看看无精打采的树木,更有睁不开眼睛、了无生机的花花草草,令人心情压抑晦暗。
杨光华来到福宁宫的时候,比正常上班时间还早了一个时辰,而此时徽宗却早已吃罢了饭,在等着杨光华了。其实,这顿早饭,徽宗吃的很少,以往吃的很香很有滋味的饭菜,今天吃着却味同嚼焟。
徽宗一看杨光华到了,立即站起来说:“走吧,快走吧。
马车启动后,一边走着,徽宗就跟杨光华说,“不知道王晋卿那老家伙怎么样了?我一夜没睡好,心里老是打鼓啊,怎么感觉像是有事。”
杨光华就宽慰徽宗说,“那是因为您牵挂王大人,心里放不下,自然就会多一些疑虑。您放宽心,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王大人身体一向不错的。”
徽宗就说:“我这第六感啊,准的很,譬如说公主那一次,你那管家去的时候,我还在很专注的研究着那一串高丽送来的亮红琥珀项链呢,可是你一给我说,我的脑子立刻响了一声,就感觉情况不妙,立即扔下项链,就和你一起到你府上去了。我的预感很准吧?”
杨光华口里说“是,的确很准。”心里却又难受起来。很快就到了王府。因为杨光华已经安排人提前来到,所以皇上的马车一到,王诜的管家,还有六个小妾中的前五个,加上一个老妈子,都已经在大门口恭候了。看来是只留下老六许曼云,在里面伺候王诜。
徽宗走进王诜卧房的那一会儿,若按平时的习惯,徽宗一定会在门外就跟王诜开上个大大的玩笑。可这会儿,徽宗总觉得情况不妙,所以心情很是沉重,步伐也很重,一步踏进门,直接来到王诜的床前。这时,杨戬已经把准备好的,用几层纱布做成的口罩,递给了徽宗。徽宗便用左手把口罩捂在嘴上,然后凑到跟前。一看王诜已经形容枯槁,花白的胡子,也不知几天没刮了,足有一指长;花白的头发,凌乱的铺散在枕头上。
管家凑上前来,要给王诜报告,被徽宗用手制止了。
徽宗看了看王诜的脸,就叫了一声:“晋卿啊,王晋卿,朕看你来了。”
此时王诜却没有反应。杨光华又凑到跟前,声音稍微高了点,并且用手从薄被里面把王诜的手拉出来,叫道,“王大人,王大人,皇上来看你啦。”
随之又摇了摇王诜的手。王诜“噗”的一声,出了一口气,然后猛烈的咳嗽了一阵,这才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问:“谁?皇、上?皇上、来了吗?是、皇上来了、吗?”
徽宗在看到他咳嗽又吐痰的时候,禁不住就有点恶心,想要吐,可是他忍住了。听王诜这样问,就答道,“王晋卿啊,是朕来看你了。你怎么样啊?难受啊?好点吗?”
王诜只摇摇头,没有说话,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摆了摆,那意思是让皇上坐。徽宗清楚,这里不像在公主那里,王诜患的这个病是有传染性的,他自然不会坐他的床沿,而是坐在了管家递过来的凳子上,杨光华和杨戬像两座门神一样,在他左右两边侧后方站着。
王诜又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嗓子里像刮风般呼啦呼啦的。伴着这呼啦呼啦的刮风声,王诜有气无力的说道:“皇,皇上,臣、臣无能,给皇上、添麻烦了,臣、这辈子遇到了皇上,是,臣的、福分,可是、臣无福、消受这份、福分了,臣、无福啊。”
说着又咳了几声,眼角流出了浑黄的泪水。然后就使劲儿的往上抬头。一直跪在床前的许曼云,忙用手从后面把王诜的头托起来。王诜吃力的转动着脑袋,看到了杨光华和杨戬,轻轻的点了点头,大概是跟他们打招呼吧。然后又看着徽宗,无力的用手做了个动作。许曼云看懂了,就给徽宗说,“皇上,大人是要两位大人离开呢。”
徽宗就对杨光华和杨戬摆了摆手,让他们先离开。王诜看两人离开了,这才又让许曼云松开手,把头落在了枕头上,伸出手来,想去拉徽宗的手。徽宗有点犹豫,毕竟王诜患的是能够传染的肺病,可是看着就将离世的王诜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瞬间想起了他从六岁起就跟着王神学画学字、十七八年的交情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他便顾不得什么传染不传染,也顾不得礼节了,就让王诜抓住自己的手。好无力啊,软塌塌的,与其说是抓着,其实只是轻轻地搭在上面。王诜又咳了一声,就用右手,对着许曼云摇了摇。许曼云明白了那手势的意思,只好站起来,对徽宗说,“皇上,小女子权且离开,有事儿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