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下班时分,蔡京带着张商英,到垂拱殿叫上杨光华,来到御书房,向刚刚听完课的徽宗,禀报了研究出的方案,并就实施办法作了说明。
杨光华特别补充了一句:“蔡相效率太高了!前后仅一个多时辰,就一切都办妥了!真是神速啊!”
徽宗听着汇报,脑子里就已经开了锅,咕噜咕噜直冒泡:这一天过得,真是太爽了!当皇上多好啊!自己的小兄弟儿高俅,以前什么官都没当过,现在竟当上了大官!还不是因为自己当皇帝了?朱缅,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小小的生意人,也成了四品官员。徽宗的成就感、得意感,简直要爆棚!
听完蔡京的汇报,又听杨光华那么一说,徽宗把肚子一挺,下巴一翘,呵呵一笑说,“好啊好啊好啊,蔡相果然有魄力,有胆识,有开拓精神!好,明天早朝就宣布。光华,诏书能写出来吗?”
杨光华说:“高俅的任命诏书,应该由枢密院起草,朱缅的由吏部起草”。
徽宗听着,眉头微微一皱,说:“太麻烦了。都是朕的事,都由朕任命,还要那么麻烦干嘛?以后朝廷任命五品以上的官员,诏书不要再让部门起草,一律由你起草就行了。诏书下了之后,由各部门按照部门分工去办。”
表面看,这只是工作分工的一种调整,事实上,这是一种权力的转移。因为只有主管任命官员的部门,才有资格有权力起草任命诏书。而只要能起草诏书,就有权过问、或者参与官员提拔任命的相关事项。无意当中,杨光华又拿到了一项特权。
蔡京和张商英,都露出了惊异、且羡慕、甚至有点嫉妒的眼神,一起看向杨光华。
不料,第二天早朝上,蔡京刚宣读完对高俅和朱缅的任命诏书,朝堂上便“嗡”地一声,议论声犹如炸了蜂窝般,在大厅里轰响起来。
这是徽宗登基以来,朝堂上最乱、议论声最大的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徽宗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下面。好在他天生脾气好,能沉得住气。他原以为,自己是皇上,皇上一言九鼎,吐个唾沫就是钉,他想办、要办的事,谁敢违拗,谁敢说三道四?没想到,提拔两个官员,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产生这么大的轰动。
因大殿太大太宽阔,徽宗看不清后面人的表情,只看到前面的大臣们,有的脸色通红,有的两眼圆睁,有的撇嘴巴,有的拧鼻子;听到的,一开始只是嘈杂的嗡嗡嗡嗡声,渐渐的,变成了或大或小、大体能听清楚的声音,大意是说:“朝廷没人了吗?沷皮都能当官,都能上大雅之堂?”“唯利是图的小商人都能当官,有辱圣人门庭嘛!”“如此这般,我们还能在这堂堂朝廷为政做官吗?”“让这等没文凭、没功名、四六不懂的人,成为朝廷重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等等。
这已经不只是朝堂议论,已经在向骚乱、向朝堂事故演变。看着一张张变异的、甚至是扭曲的脸,听着大家众说纷纭的议论,徽宗心里越来越热,越来越乱,头也慢慢地嗡嗡起来:唉,这两天过得!昨天一天都是春光明媚,莺歌燕舞;今天一大早就乌云满天,风雨交加。
站在最前面的蔡京,听得比徽宗要清楚得多。但他一动不动,眼皮耷拉着,整个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他在想什么呢?杨光华扭头看了看,试图读出答案,可惜读不出。
徽宗也几次看向蔡京,期望他能站出来,为自己解围。可蔡京从头到尾无动于衷,徽宗只好把散漫的、无神的目光再次撒向众人。他的上齿已经咬住了下唇,龙案挡着的两手攥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挤出汗水。
正当徽宗的头渐渐有点眩晕、嗓子眼开始热辣辣地难受时,听到了一个振聋发聩、近乎石破天惊的声音。
“皇上,臣有话要说。”
是光华!徽宗一听便知。终于,救场的勇士站出来了!他自亲政以来,这是遇到的最大危机,也是他完全没有意料、没有任何防备的危机。太后在世时,不论什么情形,什么局面,有太后震着,有太后撑着,他从来不惧。太后崩世之后,特别是蔡京拜相后,他以为有这个老宰相担着、帮着,凡事尽可放心。可没想到,面对今天这个局面,蔡京却始终无动于衷,似乎这场面、这情形跟他无关。第一个出来救场的,却是朝堂上资历最轻、年龄最小、在外人看来最无权力的皇上秘书。
杨光华看到徽宗点头后,朗声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大人,请大家先静一静,静一静。请各位先稍事休息,听我说几句,若您听着不顺耳、甚至觉得我的说辞没意义、没价值,大家可以把我轰出这朝堂,我定会欣然接受,绝不会有任何相反意见。”
“各位,我们都是朝廷大臣,并且都是重臣,也是朝野官民敬仰、尊崇的高官显宦。不然,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也没有资格对国家大事、江山治理贡献智慧、建言献计。这说明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这么有身份有地位的朝廷重臣,当然必以修养、涵养、教养、学养为前提。而修身明礼、重信、遵纪、守法则是具备修养涵养教养学养的具体体现。不论平时,还是面对重要事件、身处关键时刻,应表现出什么样的形象、何等风采,当是我们每时每刻深思并笃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