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羡慕她有这么多的朋友,有那么疼她的家人,有一帮对她忠心不二的属下。”
陆无忧轻颤着呼出一口气,说:“最羡慕,她有你。”
她笑了一下:“我进国子监,原是想伺机杀了她,可入学第一日,竟遇见了你。我不知道你是宋清浅,我以为是上天垂怜。”
上天垂怜?宋清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第一日,就与我想的不一样,你一个人以坤泽之身力排众议,我也在那一日头一次发觉我竟能和她有同一战线的时候。很奇妙。”
“我开始觉得有趣,又过几日,我和她一起打了孙成。第二次,我和她站在同一边,我觉得好笑。”
陆无忧像是倒豆子般细数过往。
她喝下一杯酒,笑了笑接着说:“我以为没有第三次了,结果过了几日,我和她们一起捉弄了院长。”
她笑的顽皮:“不过我们约定好了,不许告诉你。”
宋清浅蹙眉看着她,她为何要说这些?
“我差一点儿就沉溺在我可以和国子监那些人做朋友的幻想中了。”她笑容渐渐苦涩。
“直到孙成一家被灭,我才回到现实,我原来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一直都是...”
孙成一家是她杀的?宋清浅回忆起那时候竟险些冤枉了萧北棠。
“后来我知道原来你是宋清浅,也去意味着你们成亲了。我开始不甘心,走水那事是我命人做的,我没想杀她,我只想给她一个教训。也是那时候起,我看到了你赤裸裸的偏爱。”
她又喝一杯,眼圈微微泛起红:“若非我是萧炎的女儿,或许,我也能和她们成为朋友。”
宋清浅听出她话里的遗憾,或许还带着悔意。她试探说:“陆无忧,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声音越来越哑,“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究竟想要什么?”
她摇摇头,说:“我从懂事起,母亲就告诉我我姓萧,她说我父亲被人害死,被人夺走一切,我本该是天之骄子,是萧璟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自那时候起就只知道恨,我只想报仇。”
“可我后来发觉,我以为的名正言顺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无名无分...萧炎也是罪人。”
宋清浅不明白她这一番话想表达什么,怎么听起来甚至有些像遗言?
“我前几日才知,我的养父,是母亲杀的。”陆无忧红着一双眼,眼泪欲掉不掉,“你知道吗?他待我特别好,我多想我真的是他女儿,而不是什么萧炎的遗孤!”
“姓萧有什么好!”她不满嚷了一句,带着些许醉意,“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要背负他的恨意过此一生?”
她好像真的醉了,宋清浅只是听着,不知道说什么。
陆无忧继续喝,似要用酒灌死自己。
“......”她七七八八说了一堆。
“你说,若我比她先遇到你,多好?”陆无忧醉意更浓,口齿已然不清晰。
她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已然听不清说了什么。
宋清浅本打算离开,瞧见不远处桌案上的信件,忍不住打开。
她太久没有外头的消息,也不知道萧北棠他们如何了?
这些都是宇文月的信,宋清浅一封一封看下去,宇文月用词越发激进,从开始的温和请援到用词逐渐激烈。
盘城的情况不容乐观,宇文月孤掌难鸣,需得倚靠陆无忧的银钱和帮助,看信上所言,陆无忧似乎并未理会。
信上宇文月的用词来看,一边是请求,一边是不满。
宋清浅看她一眼,出门叫了婢女进来,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翌日大禹破了盘城,只是双方皆损失惨重。
大禹兵马皆带了个黑巾,吊唁英魂。
宇文月一改往日风度,陆无忧在做什么?为什么银钱短缺了?
她跑来质问陆无忧。陆无忧却笑着说:“宇文月,你不是一向镇定吗?我母亲教你的风度,你全忘了?”
宇文月指着她:“你这样,就不怕师父动怒。”
陆无忧冷笑:“母亲若要动怒,也该是怒你无能。”
宋清浅一大早就莫名其妙被陆无忧带来她屋子,藏在这里,她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为了一个宋清浅?值得吗?”宇文月冷声质问。
陆无忧合上眼:“你走吧。”
“你当真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连师父也不顾了?”
陆无忧睁开眼,冷冷看着她,声嘶力竭:“我何时有过什么?我生来就只知仇恨,是她,在那个冬日,让我过了几天人的日子,我本就在无尽深渊,母亲为了给父亲报仇,强加与我的一切,可曾问过我的意愿吗?我从出生,就没有感受过她的一星半点母爱!”
那个冬日?宋清浅回想起来,她十二岁那年随母亲去探亲,遇见过一个小女孩,安静,内向,一句话也不肯说。
那时候陆正风出门谈事情,想着陆无忧从未离开过总舵,遂求了杜香菱好几日,才征得同意带了她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