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江明濯朝我走来, 我却惊吓过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害怕他。
曾经那只我喜欢的小猫,养在学校里, 我和同学们轮流照顾它,每天都有人陪着它玩。
只有江明濯来接我的那天, 同学们忽然“消失”了。
小猫跑出来, 被车撞伤, 流着血, 死在我的面前。
我明白江明濯如童话故事里的优雅王子般英俊完美下的残忍和情感缺失。他不把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当做“生命”。
哪怕救了它,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我还是怕他某天会杀了它。
我的手脚发凉,无法逃跑, 眼睁睁看着江明濯越过马路。
他的那件格纹大衣不再平整,因为从车下救了小猫, 袖口和手臂初充满褶皱,地上脏兮兮还未彻底化开的雪,把大衣染脏了。
“别怕。”他还在耐心温柔的逗弄着怀里抱着的猫。
我的唇瓣紧抿着, 视线根本无法控制的被那只小猫吸引, 小猫也很信赖江明濯, 在他怀里撒娇。
周围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拍他,江明濯这种往日里只会坐在豪车里, 神秘又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竟然会为了一只流浪猫差点被车撞伤,一定会霸占短视频的热门榜单。
“小芙!”我听到了陆七夕的声音。
她在马路对面, 提着我送她的铂金包, 一脸焦急, 冷风微微吹起她的外套下摆, 我才在一片刺眼的日光下瞪大眼睛, 呼吸急促,看着江明濯几乎走到和我只有几步远的位置。
我不是在做梦,这一切是真的,江明濯压根没有在那天晚上出车祸,他依旧优雅而风度翩翩,一举一动都吸引着身边人的注意力,原本消散的迷雾,又渐渐地将我笼罩。
不安和紧张一层又一层的袭来,我甚至连陆七夕跑过来,又紧紧抱着我都浑然不觉。
她摸着我的脸颊,又将我打量了遍,“我才出来,就听到他们说这里有人为了救猫差点被车撞到,我还以为是你!还好……你没事,小芙,别乱跑,你要把我吓死了。”
我的感官已经格外的迟钝和笨拙了,我和江明濯那双冷淡晦暗的双眸在空气中碰到,感受着陆七夕手掌传来的温度,我再次确定,不是梦。我仿佛骤然惊醒。
“抱歉,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我看着江明濯,他追着我的目光,笑了笑,唇边的弧度加深,“我看到这只小猫忽然冲出来,没想太多,只是不想它出事。”
江明濯平时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冷淡感,和蒋棹很像,身上的阶级感分外明显,让人无法接近。但他笑起来,就带了几分欺诈性,让人会把他当做脾气好,人又优雅的贵公子。
陆七夕脸轰地红了,“你还真是挺善良的。”
江明濯听完,只是回以一个更礼貌的微笑,“我喜欢小猫,我家里也养了只暹罗,那个小家伙还没有伴,我跟它还挺有缘分的。”
说完,江明濯又跟逗弄孩子似的,熟稔亲昵的跟小猫玩耍。
陆七夕在我耳畔发出低低的惊叹声,“我知道他。YK通讯的继承人嘛,YK秋季的电子新品发布会,他就在场上。没想到这种财团的大少爷也会被我们在这里碰到,他脾气还挺好的。”
我看江明濯的嘴角压着笑意,连忙拽了下陆七夕,她的声音都被江明濯听到了。
陆七夕才反应过来。她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压根没注意到江明濯的视线,江明濯眼睫毛浓密,眸色总是深暗色,让人看着就觉得气势压人,也只有陆七夕才觉得这个人“脾气不错”。
“我很吓人吗?”江明濯冷不丁开口,他看着我。
我紧张的心跳怦怦失频,明白了自己的表现过于怪异,我应当和陆七夕那样,露出对他满脸崇拜的表情才对,我有些发愣的看着他,还是陆七夕揽过我的肩膀,跟他解释:“她啊,不会说话,平时胆子也很小,刚才车子刹车声那么明显,差点就撞到你了,一定把小芙吓得不轻。”
“……”我连忙跟着点头。
江明濯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哪怕我们在谢雍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他也对我表现得像是个陌生人。
我实在忍不住看向他怀里的小猫,它软软的,朝我喵呜了声,和我曾经养过的那只猫实在太像了,我忍不住伸出手,察觉到我想抚摸它,江明濯微微俯身,将猫送到了我的面前。
“喵,喵。”小猫奶声奶气的,我摸着它的脑袋。我和余序一直想收养宠物,可是公寓里太小了,我们又没时间照顾它,这一刻,我不敢让小猫跟着江明濯,我怕他伤害它。
我鼓起勇气,从江明濯的怀里把猫抱到自己身边。
陆七夕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小芙,你想收养小猫?”她压低了嗓音,将我拽到了一旁,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对我低声道:“余序还在医院,花销可不小,这么小的猫一看就生着病,给小奶猫治病很花钱的,江明濯看起来也很喜欢它,不如还是还给他吧。”
我垂下了长长的眼睫,依依不舍的抱着小猫亲了亲,我讨厌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一点能力都没有,连一只小猫咪的生命,我都保护不了。
江明濯微微颔首,他微微牵起唇角,消融了眉眼间的傲慢和不近人情,“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你如果喜欢它,我们可以加个好友,你随时到我这里来看它。”
我喉间像塞了棉花,顿时心生紧张。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慢慢地靠近我们,江明濯瞥了眼,但还在耐心地等我回答。
陆七夕见我一动不动,用胳膊怼了怼我,“小芙,手机。”
我迟钝着,看着陆七夕拿起我的手机,让江明濯加了我的好友,我把小猫还给他,而劳斯莱斯内走出一身黑衣的助理,他提着宠物航空箱,来到江明濯身边,航空箱里覆盖着柔软的软布,还有陪伴小猫咪的玩偶,助理将猫送入,又朝着江明濯微微躬身。
“少爷,已经预约了宠物医生,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江明濯已经收起了嘴角的弧度,身上的阶级感愈发明显,他慢条斯理的吩咐助理先把猫咪送回到车里,又看向我和陆七夕,“那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本就颀长高挑的身形,搭配那俊美到出挑的相貌,无可指摘的清贵气场,让他在人群里愈发的显眼和醒目。
直到劳斯莱斯驶离,陆七夕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只是他,身边的人也露出同样羡慕的神情。我看着看着,不断回想之前发生的细节。
那,车祸重伤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因为余序没有参加聚会,所以江明濯也因为躲过一劫?我提高所有的注意力,拼命思考着,心底产生了一丝奇异的不安感, 和令我害怕的恐惧。
“你看这是什么?”陆七夕朝我挥了挥手。
我怔了下,看向她。她手里是两张剧院的票,恰好是林知恩那场芭蕾舞剧的演出,陆七夕尾调上扬,“我通过了面试,刚好带我的那个律师没空,他把这两张票给了我,我们俩可以看完舞剧,再去附近的广场一起参加跨年!”
“……”我笑了下,即便我想告诉陆七夕,今晚我得去医院陪余序,可是她好不容易拿到实习,我不想扫兴。
我朝她笑着点头。
帝国州的剧院通常有不成文的传统,欣赏芭蕾舞剧也好,歌剧也好,都要穿得体的正装礼服。
我和陆七夕恰好都是奢侈品店的员工,便联系店长借了两套衣服。
陆七夕穿了身小香风的黑色无袖裙,头发用香槟色的发带扎成高马尾,宛如蒂凡尼电影中漂亮单纯的女主角,她给我挑的则是粉色缎面的裙子,不算夸张,但很精致,带着同样粉色的珍珠发夹。
从出租车下来,我和陆七夕都被这热烈浓厚,富丽堂皇的氛围惊呆了。
这场芭蕾舞所在的大都会剧院外观宏达漂亮,门口有个巨大的喷泉,虽然冬天有些寂寥,但完全不影响恢弘的气势。
林知恩所主演的芭蕾舞剧票价昂贵,且从不打折。
剧院的门口聚集了从豪车上下来,穿着晚礼服的年轻男女走入其中。
才走上台阶,我看到了路边一辆车。是黑色的库里南。
窒息感涌上喉咙,我莫名的有些心慌,直到陆七夕拍了拍我的肩。
金碧辉煌的门厅,垂吊的水晶灯,金红交错的丝绒座位席,人们陆陆续续的入座,我和陆七夕也在中间的位置坐下。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包厢。
是错觉吗?我总觉得那里有道目光,正紧紧地追随着我。我心跳快了起来,呼吸有些不顺,紧张的攥紧手。但座位席的灯光很快落下,精美的布景随着帷幕缓缓拉来,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被吸引了,甚至随着演员们的出现,那令我无处可逃的视线,让我渐渐地忘到了脑后。中场休息时,陆七夕跟身旁一位年轻的男性聊着,我则是觉得有些热,索性去了趟洗手间,补妆。
休息时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原本还在外面聊天的观众纷纷入座,走廊温和的光线落在墙壁悬挂的艺术画作上,我提着裙摆,慢慢往前走,身后忽然有了点阻力,我诧异地转过身。
光洁锃亮的真皮皮鞋,一尘不染,正傲慢的踩在我的裙摆上。
我咬着唇,周遭的气温仿佛都变凛冽极了,我不得不抬起头,面前的年轻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短发利落的梳上去,完整地露出英俊完美的五官,他眼眸黑沉,目光居高临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矜贵和高高在上的气质。
“……”蒋棹。我和他对视片刻,马上低下头,他的目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我心跳加快,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口方向,剧院的侍应生已经都关上了门。
整个走廊只有我和他。
我试着把裙摆抽出来,正要走,蒋棹长臂伸直,横到我的眼前,轻而易举将我重新推了回去,我无法逃离,只能面对他。
“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深沉眼眸无比摄人,顽劣的扬起眉。
说、说什么?我大脑乱糟糟的,我看他锋致锐利的眉眼不悦的皱起,忽然想起在谢雍的生日派对上,他救了我。
我连忙拿出手机,打字,“蒋先生,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蒋、棹。”他说,“叫我的名字。”
我压根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任何关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停留在他宽阔的肩头,我用手机告诉他,“剧目已经开始了,我得回去了。”
他薄唇讥诮勾起,松开了我。
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心下一喜,提着裙摆往前走了几步,蒋棹黑沉眸子暗藏汹涌,在我背后开口:“叶风麟给你多少钱。”
他的嗓音冷淡,矜贵,宛如低音的提琴,散发着高贵,又隐隐的很性感。
我迟疑的转头,蒋棹面容倨傲,目光意味不明,我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仿佛一切秘密都被他看穿了,他既然知道了叶风麟,会继续调查余序吗?……我不敢确定,眼睫不安颤眨着,更加暴露了心底的慌张。
我往门口退,蒋棹突然搂住我的腰,常年和他相处,我几乎在下一秒马上明白他要做什么,夹近了双腿。但很快,他的低笑声让我明白我犯了个愚蠢的错,这是个欲迎还拒的动作。
他从后面把我抱紧,微凉的唇压下,灼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脖颈上,言简意赅的命令我。
“离开叶风麟,跟我。”
我不舒服,双手攥着他硬紧的手臂,想推开他,蒋棹掐住我的下巴,比破我回头看他,我咬唇,他尾调冷戾,“从现在开始,不许用手机,不许比手语,要不用尚面,要不用夏面,用声音回答我的问题。”
“……”我眸底通红,看着他,我发不出声音,只是唇瓣一张一合,求他,“轻点好不好。”
蒋棹嗓音压着淡淡寒沉:“错了。”
他一字一顿,“我说了,出声,尚面还是夏面,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