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夏也不知拉着贺景识走了多远, 察觉到路人怪异的目光,她才停下。
正疑惑他们看什么看,回头看到一身深灰色睡衣的贺景识, 不自在地咳了咳。
“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贺景识唇角含笑:“你火气上头,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这样多尴尬啊。”涂夏退两步, 贴在贺景识面前, 用身子挡住他半个身子。
身体贴上, 感受到他的胸腔在微微颤动。
这人怎么还笑得越发猖狂了。
“随便你了, 反正丢脸的是你。”涂夏干脆撇开和他的关系好了。
才有动作,便被他反握住手。
“带我出来,就要负责到底。”贺景识说。
涂夏回头看他, 全身上下一套睡衣,手机钥匙都没拿。
贺景识觉得涂夏的小表情有趣极了, 追问:“我们去哪?”
涂夏无辜说:“我可没有金屋藏你,不知道去哪。”
“要不……我再理直气壮地敲门,要贺永望把钥匙和手机送来?”说是这样, 涂夏不乐意极了, 毕竟刚耍完威风, 再回去多掉面啊!
“不了,清净一天也不是不行。”贺景识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涂夏看着他, 心想人是她带出来的, 责任也得是她负。
贺家所在的小区属于郊外,打车需要走一长段路, 小区一公里外倒是有一个公交站点。
贺景识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他没有说话, 全由涂夏主导。
事发突然, 涂夏脑子跟浆糊一样, 乱成一团,似乎有想法,努力去抓,却是空白一片。
她就这样,牵着贺景识走到了公交站点。
幸好路上只有社会车辆经过,匆匆略过,不会特地停下,要不然会把他们当成异类看待。
思量再三,她给梁烟洳打去电话。
不好意思在贺景识面前聊,躲到了公交站牌的另一边。
“阿洳,你在干嘛?”涂夏压低声音问。
“今天在家打工。”梁烟洳叹了口气。
她嘴里的打工是和家里的长辈坐堂,在家里的中医馆打下手,充当学徒。
涂夏吞吞吐吐说:“你……有没有空的房子,借我住几天。”
“啊?名下房产倒是有,不过很久没人住了,你想住也行,我先让阿姨过去打扫。”梁烟洳以为涂夏又和家里闹不和,出来躲清静。
她又说:“晚上我上你那,我们喝一杯?”
“不是,我……还带了其他人。”涂夏食指挠了挠耳垂,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梁烟洳先入为主,以为对方是涂夏关系不错的朋友,大方说:“放心,我俩什么关系啊,我不会吃醋别人的。”
涂夏:“这个人,你也认识。”
“好事啊,大家都认识,喝得更开心。”梁烟洳已经开始想夜宵吃什么好。
“他不方便。”涂夏倒是能说清她和贺景识的关系,但说不清眼下的事。
梁烟洳安慰:“有什么不方便?都是朋友,没事的!”
“见面再说吧。”涂夏看到公交车来了,急着把电话挂断。
梁烟洳发来公寓的定位,让涂夏直接过去,阿姨已经在那边打扫了。
涂夏扫码,带着贺景识坐上公交车。
这处是首发站,只有他们上了车,位置随意坐。
涂夏选第二排靠右的双人位坐下,靠着窗。
车子摇摇晃晃地往前开,涂夏的理智逐渐回来,有思绪理清目前发生的所有事。
低眸。
映入眼帘的是他们紧紧相握的手。
“贺景识,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像是……”涂夏还没说完,贺景识快速接话:“私奔。”
他又说:“还是最老套的那种,从家里逃跑,走长长的一段路,没有落脚地,坐公交车漫无目的地游荡。”
“你没少看偶像剧啊,这种俗套的情节倒是比我还清楚。”涂夏调侃。
贺景识说:“虽然很俗套,但和你做这些事一点也不俗。”
“好肉麻。”涂夏动作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贺景识笑了笑。
涂夏静静地看着贺景识笑,目不转睛的:“很开心吗?我闹这一出,可是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今天的聚餐她是不可能去了。
临时鸽掉,母亲会不停地打电话催她回去,秀姨也会不停地打电话劝她。
可以想象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响是什么场景,已经对铃声产生恐惧了。
“明天再收拾吧,今天想干嘛就干嘛。”贺景识宽慰她。
男人那双寒意的星眸渐渐生出暖意,冲动使然,将手机关机,不想被任何人联系到。
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什么都不想,只想他。
-
梁烟洳看到贺景识的那瞬间,觉得二十年来的认识受到了重创。
“这……这是被逐出家门了?”梁烟洳不可置信地捂嘴。
涂夏将贺景识挡在身后:“你想太多了。”
梁烟洳眼睛还黏在贺景识身上,准确说是睡衣上。
心想都这样了,还不是被逐出家门?
“一时解释不清楚,能不能先让我们进去。”涂夏转了半天的车才到梁烟洳公寓所处的小区。
梁烟洳带着他们进门,说:“去年订婚纪家送我的,离纪三的学校近,我从没住过,你们随意。”
“纪家挺上心的,都买房子给你们培养感情了。”涂夏大概看过户型,完全是按照梁烟洳喜欢的来布置。
梁烟洳傲气说:“他们家是新贵,能娶到梁家女,当然是事事以我想法为重。”
“不聊糟心事,你们呢?”梁烟洳食指在他们直接游走,“怎么搞得像私奔啊?”
涂夏反驳:“不是私奔,就是闹了些小事,我俩暂时出来避风头。”
“不要美化私奔二字。”梁烟洳说,“行吧,我就当不知道,放心好了,我俩啥交情。”
涂夏拉着梁烟洳出门,对着贺景识说:“你先进屋子。”
贺景识照做,将门带好。
“涂涂,你牛啊,哥哥弟弟都搞到手了?”梁烟洳眼睛闪着光,一脸欣赏和崇拜。
也就只有最佳好友能这么想,换一个人,都会觉得涂夏的行为太疯狂了。
涂夏抬手:“我没搞过弟弟,你别乱说。”
“啧!原来如此,面上对贺景识不冷不热,实际背地里早拿下。难怪外面传你和贺永望有鼻子有眼,我都要信的程度,你都无动于衷。”梁烟洳一通说,忽然停住,“等一下,你上次说的‘无法割舍的人’不会就是贺景识吧?”
“嗯,是。”涂夏也不藏着了。
梁烟洳瞪大眼睛,嘴里不知道在数着些什么。
“涂涂,你该不会……从小就和他瞎混了吧?”
涂夏无语:“我俩成年了才发生关系。”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问这个。”梁烟洳生怕涂夏上高速。
梁烟洳了解完情况,问她:“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今天暂时不想,明天再说吧。”涂夏还没想好怎么和母亲解释。
“等一下。”梁烟洳电话响起,她走到落地窗前接起。
听完对方报家门,梁烟洳递出电话。
“贺永望。”
涂夏不乐意接,梁烟洳转达:“他有话和你说。”
犹豫再三,涂夏慢吞吞地接过:“是我,说吧。”
贺永望声调平平:“涂夏,马上就晚餐了,你和我哥回来吧,我就当没听过你今天说的话。”
“这是你给的回应?”涂夏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烧起来。
贺永望嘴硬说:“你说的都是你以为的,我家里没有人会这么想。”
“贺永望你本来可以直面你存在的问题,但你选择无视。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从没把你往坏处想,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不该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还选择对贺景识多年的痛苦视而不见,那你就是真的坏,坏透了!”涂夏抓着手机,力度太大,指尖发白。
听筒里全是贺永望的呼吸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好再给我打电话吧,今天的聚餐我也不去了,不需要你替我解释,我会和我妈和秀姨解释。”涂夏说完将电话挂断。
梁烟洳走上前接回手机,好奇问:“贺永望来挽回你?哇,涂涂你现在都成兄弟都要抢的女人了,有本事。”
“得了你。”涂夏习惯好友时不时损一句,“贺永望这种人只爱自己,他没有真的喜欢过任何人,他更不会喜欢我,不过是想要处处压他哥一头罢了。”
“知道了。”梁烟洳也没想到贺永望心思藏得如此深。
梁烟洳晚上还有安排,先走一步。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涂夏推开门,进门看到贺景识坐在床尾,身子微微弓着,手垂在□□,放空思绪,气压略微低沉。
“后悔跑出来了?”涂夏问。
贺景识摇头:“和你,不后悔。”
涂夏合上门,双手背在腰后,说:“我不知道现在你家是什么情况,贺永望会不会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我妈和秀姨又会怎么想。”
贺景识静静地看着少女靠着门,脚尖轻点着地板。
她有很多顾虑,有很多心事。
顾盼着,让她更为鲜活。
“贺景识,我不想你被为难。”涂夏担心最亲的人会用语言伤害他。
“你猜我想到什么?”贺景识站起身,缓步走向她,将光全部挡到身后。
涂夏随着他的靠近,仰起头。
“那次雨夜,我把你带回家。”贺景识单手捧起她的脸,另一只手扣住她垂落的手。
“我知道不该越界,可我还是做了。因为,我真的害怕就这么顺其自然,你和贺永望在一起了。”贺景识轻轻擦过她的卧蚕,“如果问我再来一次还会吗?”
“我的答案是会。”
世界上只有涂夏会将全部的爱捧到他面前。
“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曾经他以为听父母的话就能得到想要的关心和在乎,会得到和弟弟同等份量的爱。
直到遇到涂夏他才知道,爱是没有附加条件的,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其实是故意什么都不做,就跟着涂夏从贺家出来,任由她带着他去哪。
只是想好好享受她给的这份坚定又绝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