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涂山清是那个人的儿子, 所以会在这遇到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漾漾甜甜一笑。
“你要去哪儿?我听闻你淋了雨, 给你送了姜汤来。”涂山清的手里端着托盘,越过她的身侧进了屋, 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看向她笑着道,“愣着做什么?姜汤就是要趁热喝的。”
漾漾走过去接过姜汤,乖巧地慢慢喝着,眼睛偷偷瞄着涂山清,恰好对上他温润含笑的眼睛,漾漾眸光一滞后两眼弯了弯。
等喝完了, 涂山清又递上叠的整齐的干净手帕。
“景珩也在。”漾漾擦过嘴后, 低头叠着手帕轻声道。
“我知道。”
漾漾抬眼笑:“也对, 你是这的少主嘛!”
这句话让涂山清温和的笑容有一瞬僵硬, 但漾漾没有注意到:“我要去看他了。”
涂山清拉住了她的手:“有我爹和徐驰冉在,他会毫发无损的, 漾漾, 我想和你说说话。”
漾漾却道:“来日方长, 我们有话可以慢慢说,我先去看看他。”
“你就这样担心他吗?即便他还没醒, 你也不会岐黄之术, 看了也没什么用。”
涂山清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回响,苏黎三人在他来时已经站在外面等了。
漾漾正要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转过身, 直视涂山清的眼睛, 轻轻点头:“嗯, 很担心,很担心。”
她的声音也很轻,可听到涂山清的耳里却像是巨石一般砸的他耳膜生疼。
涂山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和他一刀两断了吗?你不是再也不想理他了吗?”
漾漾低一回头,笑了一下,抬眼看向他:“我是很气他,也很恨他怨他,看着他回来找我,一想到他从前那样对我,我就想着再也不要跟他有瓜葛有牵扯了,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他……我还是……”
她忽然话锋一转,故作轻松地笑:“况且,这次他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若是不去看看他,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涂山清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好久没有说话,突然他也轻松地笑了下:“说的对,他救了你,我也该感谢他一番,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漾漾呆愣着就被他拉走了。
进了隔壁房,漾漾讶异地“咦”了一声,徐驰冉转过脸来,看了漾漾一眼,冷冷撇过眼去。
漾漾这才想起,方才涂山清的确说过徐驰冉也在这,这么说,徐驰冉的确是那日和涂山清一起被救走的。
见到徐驰冉在这,漾漾悬着的心就放了一半,她很相信徐驰冉的医术,她疾步走到床边,看着霍景珩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不由又担心了起来:“他怎么样了?”
徐驰冉冷冷道:“死不了。”
漾漾闻言看向他,就见他手捏着一根银针,在霍景珩周身游走了一遍,霍景珩便感知到了疼痛皱起眉,额角沁出细汗,漾漾赶紧拿出手帕轻轻替他拭去,像是感受到了漾漾的存在,霍景珩轻喃:“漾漾......”
漾漾欣喜想要去握他的手,却看到徐驰冉的银针顿住了手,只能在他耳边轻轻回应:“我在这。”
可是霍景珩没有回应她,只是喃喃喊着她的名字。
涂山清站在一旁看着,目光逐渐黯然。
不知过了多久,徐驰冉收回了银针,随着他的动作,漾漾抬眼看去,就见徐驰冉也是满头大汗,这时梅栀雪突然走上了前,漾漾微愣,不知她何时出现在的房间里。
梅栀雪拿手帕抬手就要帮徐驰冉擦汗,却被徐驰冉抬手隔开:“不必了。”梅栀雪拿着手帕的手定在了半空中。
“那,那你自己来。”梅栀雪眼中落寞一瞬还是扬起一抹笑容将手帕送到他的面前,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徐驰冉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接过手帕,面向漾漾道:“他没事了,只是这几日会忽冷忽热,你仔细照顾着就是了。”
漾漾连连点头又问:“不用吃什么药吗?”
“不用。”
徐驰冉说完就离开了,梅栀雪愣了下,将手帕塞给了漾漾,匆匆丢下一句:“你照顾他吧。”就跟着追了出去。
“徐驰冉!”梅栀雪喊他,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梅栀雪气恼一跃踏上树枝一个翻身落在了徐驰冉面前,气呼呼地看着他,“是不是没有霍景珩,你连房门都不会踏出一步!”
徐驰冉没有理会她,越过她就要离开,她又疾走疾步再次挡住了他。
“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一辈子都不看我一眼了!”
徐驰冉缓缓看向她,眼底的厌恶像是一把把冰冷的利刃直刺进梅栀雪的心脏,梅栀雪僵住了,一双手放在两侧紧紧捏住了裙摆。
“让开!”徐驰冉冷冷开口,从她身侧走过。
梅栀雪倏然回过头,大喊着追上去:“我们各为其主,我为我的主上做的事有什么错!我也告诉过你你的皇上对我的主上做了什么事!你该理解他!你生气恨我,你可以骂我打我啊!”
徐驰冉突然站住了脚,他冷冷瞥向她:“你可以为了你的恩情,你的忠心为你的主上鞠躬尽瘁,但你不该欺骗我的感情!当我一想到从一开始你的接近就是一场预谋,再次回京重逢也是一场预谋,让我觉得你简直就是恶魔!”他狠狠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栀雪怔怔站着脸色惨白,等到她意识到什么突然转身时,就看到门口,漾漾扶着门框呆愣愣看着,苏璃琼英和薰风也呆呆的,涂山清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苍白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红了一大片,讪讪笑了几声。
倒不是他们要偷听,实在是他们吵架的声音太过大声了,漾漾怕吵到霍景珩,本来是想出来劝劝的,谁知徐驰冉的面色太过吓人了,她没敢上前,就呆住了,而苏璃她们纯粹就是看戏了......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漾漾笑了笑,梅栀雪也跟着笑了笑:“男人有时候真是比女人都小气,吵到你们了是吗?我下次小声些。”
漾漾回到了床边,拿了个锦团坐在地上,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霍景珩,想着梅栀雪男人比女人还小气的话,忍不住想,霍景珩若是醒来,记起昨晚她选了荆望堰,会不会也很生气,会不会也不想理她了?
她又设身处地想了下,这件事若是换了她,霍景珩当着她的面选了别人,她一定气死了一辈子都不想理他的!
可是转念又一想,从前霍景珩也伤害过她,那她选荆望堰一次,能不能算扯平了?
这样一想,漾漾就打定主意若是霍景珩醒来生气,她就这样应对!
到了晚间时分,霍景珩果然如徐驰冉所说的忽冷忽热,漾漾和苏璃几人一时给他盖被子,一时又将冰鉴挪到床边,忙得焦头烂额的,终于天快亮时,霍景珩稳定了下来,漾漾也在床边累趴了。
苏璃抱怨着:“我说这种事就让我们来,你非要跟着一起忙活,再不济这院子里头还有那么多丫鬟小厮呢,哪用的着你亲自动手呢!”
她想将漾漾扶回房间,这时门推开了,漾漾几人看过去,是江钰白走了进来,他终于不是一袭玄依,而是换了一身素袍,将他的冷冽收敛了,添了几分温润气质。
但是漾漾还是对他无甚好感,偏过头不理他,但原本累弯的腰,又直了起来。
他倒也不在意漾漾的无力,先是站在床边看着霍景珩,漾漾偷偷瞄过去,心下微惊,为何她总觉得他看着霍景珩的目光很慈爱,一点没有之前要杀她的那种冷漠狠辣。
“看来你对这小子并不是无情,还颇有情意啊。”江钰白缓声道,语气里似是欣慰,“也不枉这小子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漾漾哼了哼:“我对他有没有情,与你何干?”
“自然有关。”江钰白看向她。
漾漾挑眉:“我们素不相干,能有什么关系?”
江钰白笑着自然而然在床边坐了下来:“我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长辈。”
漾漾此时还坐在地上的锦团上,这就矮了一截,仰视着他,当真有乖巧晚辈的模样,她赶紧站了起来,再看江钰白正襟危坐的模样,一时又觉得自己像是等待训话的晚辈。
这时江钰白道:“不必站着了,坐下说话。”
本来就要坐下的漾漾一顿,扬了扬下巴:“我本来就是要坐下的。”她在一旁的春凳上坐下,正色道,“你虽然救了景珩,但等他醒来是一定要走的,况且若是一开始你不伤害我们你也用不着救他,所以你可不要挟恩图报。”
江钰白笑了两声:“你这是在跟我谈判?有胆气。”
漾漾煞有介事无比认真道:“不是谈判,是讲理!你可不要以为你救了他就能威胁他为你做事!”
“我若是威胁了又能如何?”江钰白忽然很感兴趣地笑道。
他这模样立刻一股压迫感袭来,漾漾心底实在没底,可又不能让他看出来,故作不屑道:“那你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留在他身边,你可太危险了。”
忽然江钰白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笑得漾漾都有点恼了,他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
说着,他站起了身拍了拍漾漾的肩:“好好照顾他,等他醒来我们再看。”说完,他就离开了。
漾漾眉头紧皱,过了一会薰风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昨晚上我去探查了一番,这个山庄像是看不到外面,而且连一个厨娘似乎都身怀武功。”
“那有没有军队?”漾漾连忙问道。
薰风愣住了:“一个山庄要军队做什么?没瞧见。”
江钰白要跟朝廷为敌,要跟皇上作对,怎么会没有军队呢,这座山庄藏在山上,他的秘密军队应该也藏在某座山的某个洞里......
她大发奇思妙想,被苏璃催促着回去休息。
这时徐驰冉来了,漾漾想起昨日看到的大戏,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也的确有些撑不住了,就去休息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漾漾打着哈欠:“果然来到陌生环境,觉都少了......”
苏璃走过来给她扇扇子:“还少呢,小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什么!”漾漾大惊失色,又红了脸,急着去穿鞋,“你怎么不喊我呢!”
“你都累了一天了,是要好好休息的,不然世子醒了你又病了怎么办!”
漾漾不听她的,赶紧让她帮她梳妆,洗漱一番,又去了隔壁,就见徐驰冉也在,他正收了银针准备离开。
“景珩什么时候能醒?”漾漾问道。
徐驰冉道:“到时候他就会醒。”
“.......”说了等于没说。
这一次徐驰冉却留下了药方交给了薰风:“这个山庄有药房,你去抓了药熬了药来。”
薰风讶异一瞬,拿着药方去了。
等徐驰冉离开,漾漾依旧拿了锦垫坐在床边,愣住了。
她才昨天没来,霍景珩的脸色已经有了血色了,她大喜,就看到霍景珩缓缓睁开了眼,她整个身子都凑了上去:“景珩!”
霍景珩狭长的眼眸对上了她星光点点的目光,然后无波无澜地移开了。
漾漾眼角眉梢的笑意顿时定住了,眼中的星光也渐渐消散了,她缓缓向后退去,果然,景珩还在记恨她选了荆望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