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跟着霍景珩走进广阳宫,早已到任的官员见到霍景珩来,都站起来行礼,那一个个身着官服
色肃穆的官员,漾漾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紧张了起来,尤
其在他们
看过来时,那一个
他们对她有怒气。这个怒气还小,漾漾不解,她初来乍到,哪里得罪了他们?
她揪着心,看到霍景珩往殿后走去,她连忙跟上。
霍景珩是中书侍郎,大概是这里的官员之首,他有自己专属的办公宫室,她一进殿,不自觉打量起来,这里是一半书房一半藏书阁的架势,但那书架上一面是书册,一面是文书卷轴,难道他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的文书吗?她有点后悔,怕是难以胜......
漾漾正揪着眉,就听到霍景珩在喊她,她转过身去,霍景珩坐在偏殿的桌边看着她:“过来。
漾漾走过去,讶异地看着桌上布满了早膳,霍景珩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用膳。”
"咳,我用过了。"
霍景珩瞥了她一眼:“你能起早?”
漾漾脸颊一红,正要反驳,霍景珩却道:“空腹工作,有碍效率。
漾漾只能坐下,将苹果放在手边,夹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霍景珩看了眼苹果,冷冷移开,见漾漾咬着糕点眼睛一亮的样子,那冷意消散了些。
用晚膳,霍景珩就让她抱着一大摞文书做到小书桌边誊录文书目录了。
因为事关重要,她誉写得尤其认真,一认真,反而太紧张容易出错,第三次写错的时候,漾漾不小心沾上了墨汁,她便到内室去清洗。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祁仲景来了,吊儿郎当地坐在圈椅上挂着一条腿晃悠,手里还啃着一个苹果,和她打招呼:“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漾漾不理他,低头去看自己的小书桌,方才分明还放在笔架边的苹果,不翼而飞了。
她凶巴巴地瞪向祁仲景,祁仲景一愣,扬了扬手里被咬的只剩一半的苹果:“这个是你的?我要吃的时候,景珩没说。”他表示他是无辜的。
漾漾默默咬牙看向霍景珩。
霍景珩脸色平静,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状况,垂眸处理政务,他没有回应,漾漾也不好冲上去质问他,毕竟如今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他当真是专注于公事没有在意祁仲景的动静呢?
漾漾只能再瞪一眼祁仲景回座位,认真誊写,只是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好想睡觉....撑了一会,不知打了第几个哈欠,便伏在了小书桌上。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有蚊子咬她,她伏在书案上挠挠手背,又挠挠脖子,不知过了多久,好像问道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她闻了闻,睁开了眼睛。砚台边不知何时放了一斋香炉,那香味就是从香炉里飘出来的,她凑近闻了闻,正巧周坊过来给她添茶,笑道:“小姐醒了,这是驱蚊的。漾漾偏头看向他:“好看啊,和我素日里用的驱蚊香不太一样。
周坊夸张道:“这可是胡国进贡的香,除了皇宫,别处用不到,还是世子特意去向皇上要的。”
漾漾蓦地一呆,正想转头去看霍景珩,却看到另一边放着一个苹果。
周坊见她看着苹果呆了,解释道:“这也是进贡的,比一般的苹果更香更甜了,奴才已经洗过了,小姐尝尝?”漾漾看着苹果呆住的表情就有点不自然了,驱蚊香,苹果,霍景珩该不....她看向霍景珩,他正看着手里的文书,眉头紧皱,她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问。周坊自认是个善解人意的奴才,这眼瞧着漾漾小姐要和世子说话,又不敢打扰,便贴心地上前给霍景珩添了茶,小声道:“世子,漾漾小姐似是有话和你说。他的声音放的低,但奈何这个大殿太过安静,漾漾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不由惊大了眼眸,就见霍景珩抬眸看过来:“何事?”“嗯?”漾漾心下一咯噔,只能道,“我,我用不着这个驱蚊香,还有苹果.....
“驱蚊香是给广阳宫所有大臣准备的,你若是不用,给周坊处理了,至于苹果,你恼仲景吃了你的苹果,我替他赔你。”霍景珩慢条斯理道。漾漾不禁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不劳烦周公公了。”
她虽恼祁仲景,也顺带恼了霍景珩,但人家也表示了赔偿,她若是还揪着在心里生气,倒显得自己小气了。霍景珩见她此刻的神色全然没了方才的紧张,眸光微微暗了暗,却没再说什么,垂首继续处理公务。期间贵妃娘娘来了广阳宫一回,说是去堂花路过,来瞧瞧,然后绕着漾漾瞧,不时笑一声,啧啧称赞“美人啊,真是美人啊”,漾漾自小听这种话长大的,自然是心中毫无波澜的,只是有些惊讶。那时正是午后日头最毒的时候,漾漾惊叹于贵妃娘娘好雅兴,顶着这样大的烈日出来赏花。
她并不知,除了贵妃娘娘,如今言里的人对她可是太过好奇了,若不是碍于或安世子的威严,必然是要都来走一遭的。除了皇言,镇国公府除了好奇,那一方天空已是被怒色笼罩。
老太君头一次在大公主跟前摆了婆母的架势,寒着脸凝着她:“你身为珩儿的母亲,这样大的事,你竟是不知,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下这等荒唐的行径!”大公主垂眸道:“是儿媳的疏忽。”
这时手底下的妈妈走了进来,凑到老太君跟前道:“小郡主哭得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直说着要回昌邑。老太君正一肚子火,冷然道:“且让她闹去!这什么时候了,闹着大小姐的脾气,当真是被宠惯坏了!”这时站在一旁的女人奉了茶上前,语声温柔似水,笑起来也似细雨中的兰花惹人怜爱,她劝道:“太君莫恼,气坏了身子公主心里也过意不去,何况如今世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注意,公主也不能时时守着他。大公主抬起眸看了她一眼,她是霍凛的妾室玉苓,是霍凛青梅竹马的表妹,对于她的善解人意,大公主神色淡淡。老太君喝了口茶,看向大公主时的眼神还是怒气未消:“当初二公主的事你心里还没个警醒吗?”大公主蓦地脸色一白,怔怔看向老太君,坚定的神色浮上一丝动摇。
老太君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怒气稍稍退了些,语重心长道:“珩儿是霍家的长子嫡孙,是霍家未来的支柱,若是在婚事一事上遭了话柄,落下污点,那不仅毁了他自己,霍家也离落败不远矣,不说远了,近前美家就是个例子。大公主深吸一口气:“母亲......
“公爷来了。”
霍凛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眼大公主,再向老太君请了安,大公主起身和玉苓行了礼。
“母亲,珩儿自小沉稳持重这件事他自然是心中有数,既然他没说要娶那唐家小姐,倒也不必将他逼得太急。老太君沉吟道:“依我的意思,此时就将珩儿的婚事定下来,也好堵住流言。
“我不同意。”大公主忽然开了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大公主像是铁了心不管会不会惹得婆母动怒,沉声道:“珩儿的婚事我想依他自己的意思,那是他一生的幸福,若是强求,恐....“住口!”霍凛突然喝住了她,她惊地看向霍凛,心中一颤,霍凛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沉痛,太快了,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趁着她晃神之际,霍凛已经起身,拱手朝老太君行礼:“此事就由母亲做主,儿子带着媳妇告退了。”他说着,不管大公主的意愿,牢牢握住了她的手拉着离开了肃康堂,等走出一段距离了,大公主突然甩开了他的手,霍凛转身,眼中微惊,拧眉看着她她也恼怒地瞪着霍凛:“为何要答应母亲定下珩儿的婚事!那是他的终身大事!为何你们要替他做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霍凛似是提醒,眼中别有含义。
大公主微愣,抿紧了唇看着他,眼中尽是倔强,湘茴站在一边,心中无比焦灼,生怕他们吵起来。“当时那么多人,难道你要公然忤逆母亲?”霍凛眼神一沉,“还是为了你那‘一生的幸福”的想法,什么都不管了?”大公主眸光中怒意渐浓,转身欲走,霍凛却沉声道:“公主,别忘了当初成婚时我们之间的约定,珩儿的婚事,最好由母亲做主,毕竟他是霍家的长子嫡孙大公主倏地站住了脚,沉默片刻,扬长而去。
霍凛闭上眼掩去眼中浮上的沉痛。
申时末刻时,霍景珩给了漾漾一块腰牌。漾漾拿着腰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进出宫门和广阳宫的腰牌,还是明日你要我去接你?
漾漾连忙摇头:“不劳烦世子了,明日我自己来。”
“世子不回家吗?”漾漾只是随口一问。
霍景珩头也没抬:“嗯。”
漾漾看了眼他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就告退出宫回家了,周坊很热心地将她送到了宫门口,她回头望广阳宫的方向看了看,今日看来,她和霍景珩当真是往事如烟了,也对,从前种种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执念,霍景珩位极人臣,即便之前他说了那些,大概也是觉得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突然冷对他,他一
时不习惯,如今想通了,他怎会困囿在儿女私情中呢。
那这样,她若是借着或安世子这棵大树帮莺莺得到皇商的资格....啊,这棵大树用来当人脉真是太好使了,从前她怎么没想到,若是一开始就把他当成救命恩人报恩,早早成了或安世子的心腹,说不定也不用走这么多弯路,第二山庄早就成了天下首富了!漾漾美滋滋地想着,忽然一旁传来笑声:“想什么这么高兴?”
“山清?”漾漾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眼前清明了,前路一片光明灿烂呀!”
她张开手遥望着远方,涂山清被她逗笑了:“那前路光明灿烂的漾漾小姐,七月半那晚可赏脸共游京都,驱鬼祓除?”漾漾吃惊道:“对哦,过两日就是七月半了。”
大曌民富国强,所以一年到头有京都有许多民间活动,七月半的驱鬼祓除就是其中一项,当晚会有京都富商请的巫师大着驱鬼服带着各种凶狠的面具从街头一直跳到街尾,百姓们那天也会全都上街跟着舞着,姑娘们戴着狗牙项链,脸上用朱砂在眉心画着花钿,撒着大米,郎君们则会舞着桃木比一般的花灯会都要热闹,漾漾也爱凑这种热闹,到时大家还会跳着驱鬼舞,虽然是鬼节,但却跳出了盛世王朝的感觉。而每年的七月半,莺莺都要和其他富商一起陪在京都府尹身后,办好这费时费力更费银子的活动,漾漾就没人陪了,因为欢是千金小姐,父母并不喜欢她参加这种龙蛇混杂的活动。
涂山清这会提起了,正合漾漾心意,她立刻就答应了。
偏巧第二日她去了广阳宫后,霍景珩也提起了这件事。
“今年的七月半,皇上会御驾亲临城楼,与百姓同乐,我需陪驾在侧确保皇上的安全,你那晚乖乖呆在山庄,别出来凑热闹,我无暇....”他忽然停住了话头,抬眼看了漾漾一眼,漾漾的眼睛水灵灵的,正等着他的下文。这样天真不夹杂一丝不自然之感的眼神,让他觉得烦躁
他移过目光,看向手里的文书,继续道:“当晚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龙蛇混杂,可能会给不臣之人可趁之机,你就在待在山庄。”漾漾想也没想就道:“是。"
反正那晚都戴着面具,谁也认不出谁来,只要她不被认出来,就不算违逆上司。
所以,七月半那晚,莺莺叮嘱了她一句,就出门后,她很快也从后门溜了。
和涂山清汇合后,他递给漾漾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漾漾“咦”一声表示恐怖后,便戴上了,冲着涂山清歪头一笑,但转念一想,她戴着面具,涂山清也看不见她的笑容,就作罢往长街而去了。其实涂山清虽然看不见她的笑容,但却能看到她弯成月牙的眼睛,衬得那扇恐怖的面具都可爱了几分。他微微一笑,也戴上了青面獠牙的面具,跟上漾漾护在她身边,不被其他人挤。
一冲进长街,漾漾就买了一条狗牙项链,戴着给涂山清看了看,又买了一把桃木剑给涂山清,涂山清先是拒绝的,奈何漾漾执意给她,他只能接受了,拿着剑却不肯和其他郎君一样舞起来,漾漾无奈地摇摇头,老神在在道:“君子就是爱面子。这时他们走到了城楼下,这里挤满了百姓,他们几乎要将身子侧过来才能挤进去,漾漾好不容易挤进去了,还会被别人挤出来,她不气馁,继续往前挤,这回倒是顺利地挤到了人群中央的位置,多亏了涂山清在后面为她保驾护航。站定了,漾漾才喘着气问周围的百姓,他们在这等什么?
涂山清吃惊地看着她,因着周围太嘈杂了,他不得不将头低下来凑到她的耳边问她:“你都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你往前挤作甚?”漾漾挑眉嘻嘻一笑,仰起头凑到他的耳边:“凑热闹啊!”清甜的气息绕在他的耳边,涂山清晃了下神,就听漾漾问他,“那你知道吗?”涂山清点头:“待会皇上会来,他们等着朝拜。”
漾漾这才想起来,霍景珩说过今晚皇上会登上城楼与民同乐:“那我们也等等,我也没见过皇上呢....她话音还没落,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欢呼尖叫声四起,原本都站定的百姓,忽然人潮涌动了起来,漾漾一时不查,被挤得东倒西歪的,幸亏涂山清及时搂住了她的肩,让她不至于被撞倒。等漾漾站定后,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她仰头看去,皇上已经登上了城楼,身后跟着霍景珩和三王还有几位大臣。漾漾不经意间看向霍景珩,愣了一瞬,刚刚她是和霍景珩四目相接了吗?他认出她了?
不,应该是巧合,这里最起码站了百十来号人,而且都戴着面具,他可能只是正巧看到了她,怎么可能认得出她呢!漾漾腹诽,定下心来,再看去,果然霍景珩没有在看她,只是他今晚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
她正想着,周围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漾漾立即跟着跪,嘴里跟着大家高呼“万岁”高呼“千秋”。“平身。”皇上的心情倒是听上去不错。
而且他看上去比漾漾想象中的年轻许多,也威武许多。
身后一阵礼炮,驱鬼被除舞就开始了,百姓们开始跟着驱鬼被除的队伍舞着游街,洒大米的洒大米,挥着桃木剑的挥着桃木剑。漾漾开心极了,将大米撒的极高,像是天女散花似的铺了满地。
涂山清跟在她身后,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别人撞到她。
突然一个血盆大口的鬼面具“嗬”的一下冲到了漾漾眼前,漾漾吓得趔趄后退,花容失色,还没等她醒过神来,手腕被人牢牢箍住,一阵酸麻,挣扎不得。那血盆大口的面具人拉着漾漾三四个跳跃就冲出了人群。
涂山清推开要靠近漾漾的男人转脸就看到漾漾已经被带走,他赫然一惊,立即追了上去。
正当时,人群中惊呼一声,就见霍景珩从天而降也朝着涂山清那个方向追了上去。
皇上失声道:“保护或安世子!”
金吾卫一支队伍立刻跟上。
燕王等人则护在皇上身边,看着长街上只是一阵骚动,继而一如方才,燕王对皇上道:“父皇别担心,景珩身手了得,别人伤他不得。齐王颇有埋怨:“这景珩怎么回事,不守在父皇身边保护父皇的安全,干什么去了!”
皇上怒然瞥向他:“朕身边难道就景珩一人有用,你是饭桶吗?”
齐王顿时语塞,大声道:“儿臣誓死保护父皇安危!”
平王忍俊不禁,被齐王狠狠剜了一眼。
郊外丛林间,漾漾被血盆大口的面具人狠狠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面具也掉落了,惊惶抬眼见,就见一群黑衣人从林中树枝上跃下,寒刀凌冽,所有人都戴着血盆大口的面具。漾漾吓得动弹不得,脑子一片空白,就见所有人都朝她冲了过来,漾漾跌坐在地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突然一阵劲风而起,冲向她的那群人受到了风阻抬臂遮了下,等风停放下手臂时,只听身后一阵动静,所有人转头看去,只见霍景珩和涂山清同时飞奔而来,剑气凌厉。一时间寒光四起,狂风乍作,霍景珩和涂山清竟是很有默契似的,混战中霍景珩冷冽一声:
"留活口!"
涂山清神色一凛,剑气恢宏,眨眼间,已经将所有的杀手都封了喉。
霍景珩冷厉看向他:“为何灭口!”
涂山清突然体力不支倒了下来,吐出一口鲜血,漾漾狠狠一怔,冲上前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山清!”她太着急了,扑过来正好用身子撑住了他。
霍景珩神色一沉,握着剑的手微颤,他感到了一阵疼痛,低头看去,原来是先前手掌那个伤裂开了,那次他用尽了全力去阻止漾漾自残,匕首几乎全扎进了手心,伤的很重,此刻已经全都裂开了,鲜血沾满了剑柄,顺着指尖流向剑身,从剑尖滴在地上。可是漾漾看不见,她全心全意只顾着涂山清。他心如刀割。
“你帮我...."
漾漾艰难回头看向霍景珩,请求他。
霍景珩眼上布满了伤痛看着她,可是漾漾依旧看不到:“你帮我扶他回去。
她眼底的焦急慌张都像是杀手的剑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
霍景珩声音嘶哑,蕴着薄怒:“你这样着急,这样着急.....
漾漾看到涂山清伤的这么重,心想他一定是上次那个伤还没好全,一想到上次涂山清几乎快死的模样,漾漾五脏如焚,根本没听清霍景珩在说什么,见他站着不动,只得自己来,他将涂山清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忽然一轻。她愣愣抬头,就见霍景珩架起了涂山清,带他回去。
回到涂宅,霍景珩将涂山清送回房放在床上,漾漾赶紧帮他盖上被子,涂山清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迷糊呢喃:“漾漾.....漾漾没有推开他,而是坐在了床边轻声安抚他:“我......”
漾漾推开了涂山清的手,却开始在他的胸前摸索起来,很快找到一个小药瓶,她熟练地倒出一颗喂涂山清吃下。霍景珩在旁看着,紧紧攥起了手,顾不得手上的伤,越攥越紧
是自我折磨一样,又像是想要手
掌的痛化解心底那种锥心的痛。
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手掌的痛。
漾漾哭了,哭着说要去请大夫。
看到漾漾哭得那样伤心,霍景珩脸色紧绷,艰涩道:“我去找徐驰冉。”
漾漾想起上次涂山清也是这样抓着自己的手,叮嘱自己不要去报官,她一个警醒,喊住了霍景珩:“别,别去,我去找庄大夫。”"徐驰冉医术更好。"
漾漾尚且能找到一丝清明:“山清有官职在身,又是武将,若是找驰冉看诊,会记录在册,对他的前途不太好...找庄大....她太担心涂山清的伤势又紧张,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霍景珩听着她字字句句为涂山清着想,心里一阵剧痛,还是道:“我去,你先去休息。”
庄大夫是第二山庄的大夫,医术虽然比不得徐家,但却比太医要高明些。
他先是为涂山清施了针,又开了药,叮嘱漾漾道:“小姐,他伤及肺腑,这段时间都要静养了。”漾漾仔细听着,等要抓药时,却发现涂山清的宅邸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她只能让庄大夫去抓了药来。她守在涂山清床前,霍景珩坐在偏厅,正对着床的罗汉床上,眉头紧锁看着漾漾。
看着漾漾为涂山清擦汗,看着漾漾焦急地走到门口,探头去看庄大夫有没有回来,来回走着,霍景珩的目光越来越沉。庄大夫终于回来了,漾漾拿着药去厨房亲自煎药,让庄大夫守着涂山清,有情况他好及时救治。
霍景珩看着漾漾离开,走到了涂山清床前,他已经陷入了昏迷,霍景珩冷冷盯着,缓缓伸出手,探向他的颈边,那一瞬间,他动了杀心。可最终,他只是拿走了那个药瓶。
霍景珩走出了房间,往厨房去,他站在厨房门外,看着漾漾在厨房里忙碌着,却是有条不紊的,哪个药材是先煎的,哪个药材后放她都很清楚她很会煎药。
霍景珩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是啊,她很会煎药,是为他学的。
他记得十六岁那年,他得了伤寒,还没好全就去了学宫,漾漾知道了,连忙去问了学宫的医官,她不肯告诉医官是谁生病了,因为她要在霍景珩面前卖乖,她要这服药都是她一个人煎的。煎好了立刻端去给霍景珩,霍景珩还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看到她烫红的手指,想起上一回她炖枇杷露也是如此,对上她期待的放光的眼神,霍景珩喝了。然后他晕了。
等醒来时,他躺在学宫的卧室,其他人都在,唯独不见漾漾,他拖着疲累的身躯走出来,就见到她躲在墙角哭,哭得很伤心,看见他时,眼睛都肿了。他的声音还有点虚弱,问她:
“哭什么?”
她站起来,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把他都撞得后退了两步,她害怕地大哭:“我以为我把你毒死.....后来她就用心学了煎药,学着掌握火候,她仰着天真的笑脸说:“下次你再生病,我就不会出错了!”然后又红了眼圈,哽咽道,“呸呸呸,下次你再也不会生病了!”那个因为他认真学习了煎药的姑娘,只为他煎药的姑娘,现在正在为另一个男人煎药,那个说起他生病就会红了眼圈的姑娘,此时却仍旧没有发现,他也受伤了,很严重的伤。漾漾将煎好的药小心倒在碗里,才碰上碗口,就被烫的缩了手,她很熟练地捏住耳垂,然后转身去找托盘和布巾。突然一个阴影置下,漾漾狐疑抬头,一条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腰肢,惊惶间她的身子一轻,厨房所有的东西都好像转了个圈,她被霍景珩抱起坐在了后面的桌上。视线刚好与霍景珩平行,她心头一怔。
霍景珩那只手还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低声开口,夹杂着乞求:“漾漾,别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