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太皇太后都不在, 但宫里谁也不敢慢待了嫔主子和刚刚降生的小阿哥。
一切在阿哥出生以前都备好了,现在不过是按着计划好的来”。
而且皇上和京城也是通着信的,他人不在, 国事照旧还要处理, 宫里以往也就是毓庆宫那边得的信最多, 如今却不一样了, 顾问行一个敬事房总管,见天儿在毓庆宫和启祥宫中间跑腿儿, 足见皇上对八阿哥的看重。
至于旁人的信件?
那都是统一给了贵妃, 再由贵妃转述出去的。
外人对这明晃晃的区别待遇有什么反应, 攸宁并不知道, 也懒得关心。
因为生孩子只是一切麻烦的开始,虽然这份麻烦被身边的人分担出去一大部分, 但有的事情她还得亲力亲为。
在母乳这件事上, 她并不坚持自己喂养,只打算把据说营养价值比较高的初乳给喂了。
但是,也没人告诉过她生完孩子涨奶能那么疼啊!
虽然早就做好了身体不舒服的准备,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 连穿衣服不小心碰到都会疼的时候, 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更别说这会儿还是大热天, 八月的天气, 紫禁城跟个蒸笼一样,坐月子的时候还不能用冰,她自带降温效果,但也抵抗不了生理本能, 身体好像出了什么差错一样, 她只是端坐着不动, 就会流汗,一流汗,就更疼了。
除此之外就是排恶露,宫缩造成的疼痛,还有嬷嬷要给她按摩据说是有助于恢复身材......
总之身体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的。
这还是孩子那边一切事物全都被奶娘团队包了,要是她忍受着身体各处的不适,还要被孩子半夜哭闹醒,甚至被他碰疼的要命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八成能疯。
而且,面对刚出生孩子的那副模样,她觉得自己酝酿那么久的母爱,眨眼间烟消云散了。
不过随着孩子有点长开了,攸宁身体也逐步恢复着,消失的母爱就又回来了。
这期间的种种变化,桂英等人都看在眼里,不过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她们很明智地都闭眼闭嘴当不知道了。
皇上带着太皇太后在赤城汤泉呆了小半个月,把人送回了南苑,当天就赶着回宫来了,然后直接风尘仆仆进了启祥宫,谁也没提前得到消息。
启祥宫的人见了他先是一惊,然后赶紧服侍着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启祥宫还算得宠,所以一直是备着皇上的几套常服的。
要去后殿报信的,就被皇上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皇上人不在宫里,心却有一部分是在的,或者说是正因为他人不在,才让顾问行打探着启祥宫的事情都报给他。
一方面是怕他不在,启祥宫这边出了差错没了主心骨,贵妃那边他也不算是特别放心。
另一方面是,对着八阿哥他肯定是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的,所以消息一开始传过来的时候他还很兴奋,过了一天再大的兴奋也没有那么激烈了。
直到后面启祥宫让人送来的书信里面,一张细软的棉布上面印了个小小的手印和脚印,然后攸宁写的信的落款既有她的名字,也有一方缩小了的脚印。
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欢喜,就这么化为了实质,让他整个人突然又激动起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恨不能现在就飞奔回宫里,去看看他的小阿哥的模样。
但是他不能。
只好怀里揣着那方棉帕,暂借给瑚大观赏了一番,他自己也知道有点失态,但是心里是真的挂念着。
紧跟着,就是瑚大四处去找人吃酒炫耀了,跟来行宫的人不多时也全都知道了,宫里的宁嫔娘娘生了位小阿哥。
后面自然也有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的脚印被印了送过来,不过那时候除了皇上自己乐呵,也没多少人关心了。
......
攸宁正在后殿抱着孩子稀罕着,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说能看出来像谁不像谁那纯属是胡说了,不过长开以后确实白了,模样也不怪了,五官这么看着也还行。
再加一层母爱滤镜,自然也看着顺眼多了。
这孩子最好的一点就是省心,不会过分吵闹,吃饭睡觉不需要人操心太多。
最讨喜的就是一双紫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看起来干净清澈,不愧是刚出场的眼睛,还会随着人的动作转来转去,天真懵懂,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攸宁坐月子不能出门,闲着没事就让人把孩子抱过来,放在旁边逗着玩,又能培养感情,又能解闷儿。
不过孩子生下来再省心也是孩子,攸宁抱了他一会儿,就看见他的脑袋一拱一拱,摇头晃脑的,她看着看着就乐了,以为他在自己和自己玩。
结果辨认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他好像是饿了?
——这真不是她不关心孩子,而是他上次喝奶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时辰啊!
她反应了一段时间,小祖宗就不乐意了,嘴巴一撇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扭动着身体,然后不幸碰到了攸宁硬得跟石子儿一样,还一碰就泛疼的地方。
攸宁连忙把孩子放在一边,给循声而来的乳母看着,然后小心翼翼环着自己的胸开始无声呐喊。
这些日子她连碰都不敢碰这个地方,疼得最厉害的时候直接是敞开衣服,里面什么都没有接触不到,一般也只有桂英和兰英两个人才能进内室侍候。
然后她就逐渐适应了这样,因为这么穿不光不会疼,还挺凉快,最妙的是她在坐月子,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就算来了人也都是隔着屋子或者大屏风的那种。
现在也是只有白天的时候会穿,挡住些。
等到乳母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出去哄,她在桂英帮助下解了衣服,然后用手轻轻拖着它,小声吸着冷气。
皇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母子两个一里一外都不大好的样子,各自周围围着一大群人,阵势很是唬人。
他当即收敛了神色,袍角翻飞着,边走边冷盯着旁边的顾问行:“怎么回事?”
顾问行背上立刻冒出了冷汗,弓着着腰的姿势,让他感觉后背一片黏腻,却也不敢不答话。
八阿哥一帮人是在外间,上去很容易就问到了原因。
小太监说完阿哥无碍,只是饿了的话云云,顾问行感觉自己的心放了一大半,可来不及再抬眼去看皇上,就见他直直往里面用来坐月子的房间去了。
他顿时心里一凛,阿哥只要不是急病那肯定没事儿,那些太医不敢在这上面胡言乱语的,不然一家子的脑袋也不够砍。
那就是宁嫔?
女人家的病,一贯是难以宣之于口的,要是本人不愿意说,那他就是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总不能强闯进去说要看看娘娘身体如何吧?
就如当初的仁孝皇后,孝昭皇后......
顾问行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头一脸的汗了,两位皇后也就罢了,他没资格去管去问,要是宁嫔在这上面栽个跟头,他只怕也要吃挂落了。
想着,他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跪在了门口。
结果就听里面忽然一声女人的惊叫,然后就看见皇上踱步退了出来,跟被人变了戏法似地,挂上了一抹笑。
而皇上此刻脑海里,全都是刚进去的时候,看到她光裸着大半个光洁的脊背,然后双手半托半遮掩,侧身对着屏风的那个姿态。
然后是她回身看向他一边尖叫,一边又狠又恨地朝屏风扔了件衣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