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具体陌生在哪, 曹翔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要说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陈谦对于报道这种恶性事件的热情, 几乎没有了……
置身事外, 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怪异至极……
搁以前,要是听说池潭的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陈谦绝对是第一个冲进现场的记者,
甚至有可能拉池潭进来,将她当作搜查信息的帮手……
但是,现在……曹翔转眼看向陈谦,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陈谦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变成这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想不到其他可能性的曹翔, 把一切归咎到了陈谦的感情上面。
他不以为意的“啧啧”了两声, 感情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旁边接水的陈肖远瞧了一眼, 见座位上来了个稀客,也过来凑热闹说:“就是就是,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怎么了,遇到了什么困难?跟哥几个说说,我们帮你出出主意。”
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陈谦,闻言愣了愣,随即笑道,“以前年轻气盛,好胜, 哈哈, 现在年纪上来了, 心态平稳了许多,哪能像以前一样作,咱这不得给家里留后嘛……”
说着,他挠了挠头,不经意之间,露出了手指带着的戒指。
同事眼尖,看到多出来的戒指,眼神一亮,忍不住八卦,“哟,有情况啊……”
剩余的人围了上来,惊讶之声此起彼伏,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我靠,速度这么快么,戒指都戴上了……”
“明明前段时间还没有呢,想不到休了一段时间的假期,就带上了!感情,谦哥,你这不是出国散心,是去耍女朋友了吧!成了好事怎么不给我们,咱们好出去庆祝一下。”
陈谦笑呵呵,眼睛眯起,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前不久出了点事,这不想着带她出去玩玩,散散心么,碰巧买了一对戒指,她喜欢,咱也就带着了。”
“到时候要结婚的话,一定喊大家来。份子钱可是逃不掉的哦。”
“行,那我可放心上了!你别说话不算数昂!”
“怎么会,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们到时候可别不来啊……”
陈谦时年30岁出头,之前的形象一直都是埋头干活、拼命的狠角色,他不是在采访就是在采访的路上。
在短视频兴起的时代里,他所负责的新闻实体板块依然没有□□碎,受到的影响与波动,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即便是视频采访,凡是陈谦负责的专栏,播放量和阅读量也很高,几乎是期期热门。
从这几点来看,就知道陈谦新闻敏锐度与撰写稿件的水平有多高了……
只是不知道陈谦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今年十月之后,他那种拼命的劲头仿佛一下消失了,一口气补齐了之前几年从未休完的假期,这还不算完,在短暂的假期里,他甚至快速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带上了订婚戒指……
这种恋爱速度,他们望尘莫及,伤害了众多单身狗的心。
他这种拼命的家伙都能抽空找到女朋友,他们这种家伙该怎么办呢?
不是错觉,陈谦原先那种向上奋斗的心所剩无几,他将之前辛辛苦苦留着的废稿扔进了仓库,看样子是想退居二线了。
曹翔若有所思地看了陈谦一眼。
之前他们曾听谁提过一嘴,陈谦上一任女朋友好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陷进去,三四年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这样也好,对比之前那冷冰冰的工作狂的模样,陈谦现在多少有了一点儿温情,更像是一个有生气的活人了。
他也该把那个为了什么狗屁的工作出生入死的拼劲儿放一放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哪能那么拼啊……
“不过谦哥,”陈肖远接了水回到座位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他,“按照我多年被骗的经验看,谦哥你留个神,别被骗了,你们这感情速度太快了也不好。”
被骗这事,陈肖远很有经验,干记者这一行的,社交圈子就这么大,平时哪有时间恋爱,他只能网恋,结果,他经常被骗,最后人财两失。
被骗的多了,也就有了经验。
如今,陈肖远看到陈谦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咯噔一声,思前想后,他还是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陈谦这新谈的感情,进度就跟做了火箭一样,没有猫腻与陷阱他是不信的,到时候他谦哥可别被迷得鬼迷心窍,人财两失……
“不会不会,”陈谦谈起他的对象,笑容里充满了苦尽甘来的幸福,他摆了摆手,一副你们都不懂的样子,“跟她认识很多年了,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陈谦这样维护,陈肖远摇了摇也就不再说什么。
“那就好,谦哥,你什么时候带嫂嫂让我们见见?”
“快了,等这阵忙过去就立马安排。”
“我们可等你了信儿了!”
办公室内——
梁部长见池潭进来后,停下手中的活,伸手示意池潭在对面坐下,神情温和,“池潭,你来这实习也有一段时间了,适应得怎么样?”
“适应得差不多了,前辈们对我很照顾,我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都可以去问他们。多亏了前辈们和部长的栽培,这段时间里我进步了很多……”
池潭表情诚恳,然后又说了几句在路上想的奉承的话术。
在这里实习这么久,她确实学到了很多在学校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这一点上,她没有说谎。
梁部长点点头,铺垫性地说了些鼓励的话,然后切入正题,“池潭,你这周没别的安排吧?”
“暂时还没有……部长,您有什么安排吗?”
“是有。”梁部长承认,接着把一张请柬递给了池潭,“天台市有家即将要开业的艺术馆,叫'无月艺术展览’,这是他们寄来的邀请函,正好咱们公司旗下的时尚杂志想给她做个人物采访专栏,但抽不开空,只能从咱们这里调个人过去。我思来想去,我先喊你过来,听听你的想法。时间不长,三天左右,你就当是出个短差,放松一下心情。你去这一趟,算三倍工资,往来开销开发票报销。”
“想不想去?”
池潭在校招进来时,是由梁部长亲自面试的。
池潭这人话不多,但是沉着冷静、做事稳当,是个潜力股。考虑到她的家庭条件与毕业后要还助学贷款的压力,梁部长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次的小任务交给池潭。
能帮一点是一点。
当然,梁部长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看了一眼窗外。
现在新闻部的编辑、记者,大多都是在她之前由其他部长带上来的老人,她是空降过来,本身就很难服众,没有知根知底的帮手,她有心无力。
她得一步步地培养自己的人,站稳脚跟才行。不然,她随时会被挤下这个位置……
池潭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池潭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天台市”这个地名有些耳熟,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
几息过后,池潭这才想起,之前苗舒菡跟她提起过,她妹妹就住在天台市的某个医院。
此时,梁部长正在等待她的回答。
池潭回过神来,接过了邀请函,上面“12月10日”的日期让池潭翻来覆去地多看了几眼。
“下周?”
见池潭没有拒绝,梁部长笑了一瞬,知道有戏,她小臂置在身前的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怎么样?是不是挺感兴趣?这个艺术家很年轻,比你也大不了几岁,采访不算难,你们同龄人之间,应该有很多话题聊。你可以提前两天过去踩踩点,逛逛那里的景点,放松放松。”
池潭上周的假期还是她批的,梁部长自然了解池潭身边的一切,趁这个机会离开学校,也是一个放松的好选择。
池潭实习也有一段时间了,即便是外行人来了,也能看出来这个采访任务是一个多么轻松的活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只要梁部长放出消息,她相信有很多人想去,但偏偏梁部长只告诉了她……
池潭不得不多想,联想到前不久同事们暗处对梁部长的谈论,她为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只要进入大公司实习、工作,就避免不了“站队”。
不看工作做的怎么样,只看队站的好不好,届时,非胜即走……
这可比学习拿奖学金难多了……
池潭在学校里遭遇过的最大难堪也不过就是,走上讲台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窘迫公之于众,利用同学老师的同情心,拉贫困补助的投票……
“你觉得怎么样?”
梁部长的微笑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她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还没想好么?”
“我按时到吧还是,最近学校对请假外出之类的事,管得比较严,我可能请不了五天的假……”池潭话没有说得太明白,她学校因为前几天的案件闹得人心惶惶这件事都清楚,也正好借此婉拒梁部长叫她提前两天去的提议。
“行,你看着来。”梁部长看着池潭,温柔地笑着说,“搞艺术的,都多多少少带点儿怪癖。我得跟你说一下,你即将采访的这个艺术家,不喜欢暴露于大众视野下,所以这次采访没有摄像跟着,就你自己,你得提前做好准备。”
“好的。”
池潭记下了这个印在邀请函上的名字,“盛月”。
“月”……?
……池潭迟疑了一瞬,刚刚的那封信上的收信人也是“月”……
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受恐怖任务的影响,池潭控制不住观察周遭的事物,探究它们之间是都存在关联,最近看到的东西总能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上一遍。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每天都思虑过度,太阳穴胀痛得厉害。
“行,回去准备一下吧,我看好你。”
梁部长下了逐客令,谈话就此结束。
池潭离开办公室,关上门,松懈地叹了一口气。
陈谦他拿着什么东西正往这边走,碰巧注意到了池潭这一声叹息。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呀,开心点儿,你还是实习生,梁部长不会给你安排太难的任务,没什么可担心的。”
跟陈谦打了一个照面后,池潭这才算真正看清陈谦的样貌。
看得出来,陈谦今日特意打扮过,头发喷了点定型膏,简单抓了抓型,俊毅的脸型配上那双桃花眼,长相很符合当下丈母娘与女婿的标准。
虽是深秋,但陈谦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就这样,他还刻意维持风度一般,解开了一颗扣子,袖子撸/到小臂处。
好像花孔雀开了屏一样。
陈谦如今的模样跟之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形象差别很大,他那句“彭于晏分晏的话语”倒也不是夸大其词……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陈谦,她一直以为,陈谦是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怪人。
“遇到任何不会的问题都可以问我们,取取经。”
这般说着,陈谦叩开了梁部长的办公室,隔断了门后池潭道谢的话,门缝出,流出一股冷风。
“部长给那孩子布置的啥任务啊,眼瞅着那孩子呲牙笑着往外走……”
池潭回头看了一眼陈谦的背影,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刚刚的那阵风真冷……像是从地下涌上来的一样。
池潭收起笑意,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邀请函,又看了一眼关闭的门,心里面的怪异感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