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房子里放满了她的东西,可分手后,许知醒却什么都没拿。
当时她正好找了一个实习,在平宜市中心经济最发达的一个区,房租天价,对于一个刚毕业还要还助学贷款的她来说不堪重负。她不像别人一样有亲戚或者关系介绍工作,也没有爸妈支持,更没有一个优秀到可以拿得出手的简历,在微信支付宝里扣了又扣,才能勉强够钱找了一个月租五百的房子。房子比较偏,距离地铁口特别远,坐公交又来不及,每天上下通勤都要两个小时。
那个房间很小,是个厨房改造的隔板房,只有一张床,一个木桌,窗户很小。
跟她小时候住的房子很像,她一度精神崩溃。
是五个人合租的,有男有女,偶尔她都是很早很早醒来才能避免跟室友拥挤洗漱间。
那段时间她都浑浑噩噩的,跟他分手之后那些东西她也没有地方放,纠结了很久,决定放弃。
有些东西,收废品的奶奶大概能用到。
也是在上一年底,许知醒才看到自己那张早就不用的银行卡里被转入了一百多万。
她总是后知后觉。那应该是当时闵司行所能自由支配的全部资产。
许知醒看着闵司行孤身离去的背影,手指攥得泛红,张开,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手指上。
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的出神,许知醒接听电话,上了四楼妇科。
周莹正躺在病床上,唇瓣发白,整张脸像是死了一回一样惨白
许知醒收拾好情绪,走进病房,坐在病床旁边,问她:
“你跟班主任请假了吗?”
周莹点了点头:“请假了,我跟班主任说,让她不要告诉别人了....知姐我害怕。”
许知醒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可看着眼前茫然又无措的周莹,似乎看到了高一那个冬天转学去平宜高中的自己可惜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伸出手。
“不会的,这是你的隐私。”许知醒握着她手,“刚好我也不兼职了,我以后下班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周莹点了点头,感激涕零:“好,知知姐你真好,好像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最后只买了一些红枣枸杞汤跟一份蒸鲈鱼,或许是太过虚弱没什么胃口,俩人才把一份饭菜吃完。“会有的,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明天中午我过来给你送饭,刚好我要回去做饭。”许知醒说完,正要说天色不早了,她要回去了。群里主编给她发的稿件她都还没看。
一抬头,看到周莹正不吭声地哭,鼻子都泛着红。
“知知姐,我是不是活该啊。
许知醒用指腹揩过她的眼泪,低声说:“怎么会这样想,你没问题,是你被他骗了,是他先招惹你先骗你的,喜欢一个人都会贪图对方什么,外貌或是身份,你又没有算计他什么,也付出了感情,可他骗了你要你还不负责就是他不对。“他会有报应的。”
周莹呜咽着,紧紧抱住许知醒的腰身
“就是就是,知知姐你真好,前夫哥怎么舍得跟你分手。”
好细的腰,又这么漂亮。
周莹仰着头看着许知醒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美女都有一种美而不自知,她很少化妆,就算是化妆步骤也极其简单,天生皮肤白,清凌凌的眼驼峰鼻,脸比一般人要小很多,浑身却又是一种清淡的气质,仿佛染了霜似的。可简洁风的外套都掩不住的身材跟一米七的身高,让人觉得她又带足了一种秒杀一切的知性美。
许知醒一时之间没吭声。
应该是她怎么舍得跟闵司行分手才对。
“我先走了。”
许知醒站起身,看着眼睛通红的周莹,忽然不合时宜地问:“周莹,如果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他在一起吗?”周莹沉默半晌,低垂下眸:“知知姐,你如果知道我以前过的什么生活,就会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拼命往上爬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这个行业,应该看过很多社会新闻,我有的时候都觉得我还不如一条有钱人家的狗。
“人绝望的时候,总是想抓住救命稻草的不是吗?”
许知醒其实不太懂怎么安慰人,说:
“会好的,别多想,有事给我发消息。’
"走了。''
许知醒打车回去,坐在出租车上,眼睛看着窗外亮着灯的高楼大厦,高科技建筑,楼高到仿佛要冲破云霄,地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却跟蚂蚁一样平凡又庸碌。空想一路,上了小区电梯,输入密码打开门。
一眼看到对着玄关的客厅沙发上正坐着几个陌生的男人。
个个穿着休闲装,姿态闲散,看上去年龄跟她差不多,桌面放了很多菜,锅里正咕噜噜煮着火锅。
听到声音,回了下头,几个人齐刷刷地一言不发看着她,满眼也是意外跟诧异。
她愣怔了一秒,眼睛下意识去看厨房里的设备,没走错。
崔嘉晖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看到许知醒,招了招手:“我给你发微信了,你看到了吗?”
许知醒不用打开来看也大概能猜到他发的什么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经过时又跟客厅里的男人点头,随后快步进了卧室。
压不住音量的陌生男音从还没来关紧的门缝中溜进来。
“卧槽,你怎么没说你室友是大美女啊,这脸,这腿,仙女似的....怪不得人家都说东川美女多。
“这不是给你省钱吗,你这工作还找不到,准备真的把定期取出来?”
“你闭嘴吧你!都说了要出去吃了。
许知醒关上门,沉了口气,洗完澡就抱着电脑处理工作了。
打开摄像机看了一眼前几天去拍摄的素材,没问题之后发到电脑上剪辑。
PR有些卡,开小差把玩着摄像机拍摄窗外少见的月亮,看着拍摄的照片,正要关掉,目光又倏然落在镜头上一闪一闪的红灯上。她盯着看了一会,朝着相机拍了个照,登录论坛账号,发了一个帖子。
主题帖
没睡醒:有没有懂摄像机的大神,想问一下SONYAlpha7IV这款相机,镜头旁边数字7那儿的红灯是做什么用的?她捧着手机看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评论。
一楼:啊,我的是这样的,不过是朋友买的,你这是正版吗?/图片
二楼:我也感觉有点假,男朋友送的?不过这都是前两年的款了,也没必要送假的,淘个二手也就一万出头。没睡醒回复:前男友送的,是真的。
三楼:嗯前男友送的吗....
.这个....有点像摄像头,他在哪买的啊?你最好问一下,是他买的时候都有这个红灯吗?还是一一四楼:卧槽,点进来好几次这个帖子,不懂摄像机但是被三楼的发言吓到了。
似乎因为三楼的发言,帖子居高不下,很快各路大神把她发的那张图被研究了个底朝天,最终判定为改装过的。红灯处被安装了一个隐形摄像头,不过摄像头比较low,连接了开关,会跟着开关开启或关闭。
如果不打开,应该是看不到的。
许知醒呆呆看着评论,一下下刷下去。
还没看完,“叮叮”一声手机陡然响起,给她吓了一跳。
她缩着肩膀,捞起手机看到是室友发来的消息。
崔嘉晖:[他们今晚住酒店不会住在这里,是我几个发小过来这边玩,所以就来找我了,不好意思啊。]崔嘉晖:[我刚才看到你往我支付宝里转钱了,你给我转钱干什么?没看过支付宝也没注意过。]许知醒捏紧手机,回:[之前下雨,不是你给我买的感冒药吗?]
[啊没啊,我没买过。]
他哪敢买任何东西,帮人烧个水都僭越。
相处这么久他大概也知道许知醒的性子,为人倒
每次他想要说些什么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她下意识的紧绷和防备,似乎对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异性的关系极其空乏。是善良温和,但又疏离的要命,似乎抗拒发展任何跟人类的关系,
电费都是精确到小数点后
[估计是我朋友买的,没跟我说。]
许知醒回复完,支付宝就传来了一条转账消息。
所以,他能看到吗?
他有看过吗?
相机是从大一时给她买的,那又是什么时候安装进去摄像头的?
她知道她住在这里。
许知醒不太明白他做这个举动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盯着黑色硕大的摄像机镜头静静看着,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如同拿着烫手山芋把相机关掉放进了抽屉里。室内开着小灯,许知醒穿着睡衣躺在了床上,背对着窗户抱着枕头闭上眼睡觉了。
闵司行从医院醒来那天,已经想不起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醉酒之后就断片,还是在医院醒来张翌年格外夸张地告诉他看到的画面。
“我知道你酒量不行,但是你也没说你酒量这么不行啊。”
随后又有些感叹,
“辛苦你了,这次拉到了投资电影就可以顺利开拍了。”
满眼白色的高级病房里,闵司行靠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条纹的病号服,旁边配备着一个高科多功能监控系统,实时监测生病体质,正“滴滴”地响着
远处硕大开阔的落地窗前,放了一整排多肉植物
闵司行一直没吭声,只是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指腹还能感觉到那股滚烫的泪珠。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张翌年坐在旁边吃葡萄:“应该明天就行,过两天要来拆线,那个女孩挺狠啊,不过你也是....你不会是装醉吧你。上次去小县城看到那个女孩,张翌年就觉得闵司行的眼神不太对劲。
人一个记者,忽然来他的别墅养狗,怎么说怎么难解释
闵司行侧目挑了挑眉没吭声。
“对了....那人过两天生日,跟你说了吗?”张翌年的语气颇有些试探的意味,身子都板正了。
毕竟有了他的资源,闵司行根本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不相信有谁会不心动。
闵司行把玩着手里的戒指,低垂着眸“嗯”了一声。
“一个狗屁生日闹得全京北的人都知道,那么高调也真不怕有人查他。”
闵司行心不在焉的样子:“商人手里有多少钱能是干净的,他如果有漏洞被人查,早就进去八百次了。“算了,不提他了。”张翌年又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回去看看我姐,前段时间她还
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这岁数了要真的谈恋
爱了偷偷带回去见见,她知道你职业特殊,但是也不能让姑娘受委屈。
“就算是不能见,打个视频电话的什么也行。”
闵司行听言,就知道他大概是看到了热搜。
“没有。’
“真的?”张翌年拍了拍他肩,“不至于连我也瞒着啊。”
“不是说了吗,工作特殊。”
特殊个屁。
张翌年知道闵司行的德行,如果是他真的跟谁在一起了,少不了发十几个微博官宣。
于是他半开玩笑似的问:“那要是真的跟谁谈了呢,也不说?”
闵司行语调倒是极其洒脱,笑意未达眼底:“受不了地下情就换一个能受得了的。”
反正没人稀罕。
即便面露病态,长那么一张脸,说起浪荡子的混账话也得心应手、毫不违和。
张翌年被他这句话弄的瞳孔地震
最终张开唇一张一合骂人:“你可真是人渣,合着你网上都是人设啊你。
“帮我办出院吧。”闵司行说。
许知醒第二天一早才想起来查那个名字,打开微博,看了一眼电影官方账号的官宣,男二号确实叫明文承。点进账号,估计是背后公司让买的粉丝,评论区只有寥寥几个人。
许知醒点了个关注,又点进他的超话看了看。
她只是在周莹面前佯装淡定,其实根本没想好怎么做,就这样轻飘飘的一笔带过吗?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都自顾不暇了。
上班开小差在某书上挂了自己的出租信息,就开始在各大招聘平台看新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显示ip,对方都会先问她现在住在哪。
许知醒:[还在东川,不过我下个月就回平宜了。]
[不好意思我们这个是急聘,你的简历很优秀,但是我们老板应该不会同意线上面试,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联系我约一下线下面试的时间[好的,谢谢。]
“许知-”
她刚回复完,身后站着的王欣然直接抢过了她的手机,看着上面的记录,煞有其事看着她:“你要辞职?”许知醒从她手里抽出手机,正过身子继续写稿子,一边回:“嗯。
“为什么?你知道我刚跟上面申请了给你升职吗?已经过了审批了,我正要跟你说。”
许知醒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下来,说:“我不知道我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其实我挺不喜欢这个城市的。”“我也不喜欢,天天下雨潮死了,还没太阳,那又怎么办呢,去别的地方会比现在更好吗?起码东川工资高一些吧。许知醒没吭声。
王欣然作为过来人倒是有些理解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怎么,想家了?是不是想爸妈了,我像你这个年纪其实也很“我爸妈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不好意思啊。”
许知醒摇了摇头:“我其实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十五岁?应该还是有记忆的吧。
王欣然看着她并没有很想过多交谈的意思,也没多问。
“我最近在学心理学,准备考个证。
拉了个凳子溜到她旁边,在她眼前伸出一根手指,满心期待:“现在立刻马上,说出你在这一瞬间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许知醒看着那根手指,脑子白了一下,随后连那人的脸都没浮现,只是飘出了名字。
像是真的渗进了骨头里。
王欣然眼睛亮着
“想到了什么?”
许知醒摇了摇头,“想到了一个亿,得不到的。”
“嗯....你这确实,除非去偷去抢了。
去偷去抢就能得到吗?
“算了吧。”许知醒笑笑。
“王编,来一下办公室。”远处一道肃声响起。
“欸来了。
被人叫走,王欣然没来得及继续就匆忙跑了。
许知醒又看着电脑,低头喃喃自语:“算了吧。”
下午五点,许知醒下了班,打了车去的他别墅。
她已经记不清具体什么东西了,只知道那是曾经自己所有的生活用品。
这么多年,应该用不了了。
她不知道闵司行还回去过,还把东西都带走了。
是以什么心情把那些东西带回去的呢?
“许知醒,是要分手吗。”
他当时红着眼,弓着肩,失去往日里的桀骜,话语仿佛是从齿关溢出来的,声音都好像要斩杀她,却没碰她一下。见她不吭声,又往后退着,笑着点了好几下头,沙哑着声音落败地说:“你别后悔。
“我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二次的。”
“你可别后悔,我没那么好追的。
许知醒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模糊了,转身的那一秒,她似乎在闵司行泛红的眼底看到了一抹晶莹。车子到达了别墅门口,许知醒抿着唇,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发信息,大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还是上次那个高个子的孔武男人。
“许小姐,跟我来吧。
许知醒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进去,走到一半边牧就从房间里跑出来,围绕着许知醒吐舌头,看上去格外兴奋。“行哥今晚有通告,还没回来,估计要晚一会,我带你去二楼看一下,一会开车帮你把东西带回去。”他并没有想出现,跟她碰面。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许知醒忽然觉得自己的一路紧张格外可笑。
层层叠叠的涩意从眼底腾出,又被强压下去。
跟着他上了二楼,陈敛把主卧旁边的一间房间打开。
“这里面应该全是,行哥平常不让进,所以不太清楚哪些是你的东西,他吩咐只要是你的都带走。”许知醒目光落在这个房间内,白色干净的墙壁,漂亮价格不菲的水晶吊灯,却放着一个破败到腐朽断木的木板床。地面上堆积着一箱又一箱已经开始泛黄的书,床上倒是干净,放得干净又简单的床单,跟当初的也如出一辙。开着窗,室内通风,空气中都是干净清冽的味道,显得这些破败的东西格格不入。
那么一瞬间,许知醒觉得这些东西像是陈旧记忆里的她,已经放不进他崭新又不俗的世界里了。
他高高在上,她难以攀登。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敢进去。
“他留着这些东西干什么。”
被别的女孩看到,别人不会生气吗。
应该也不会,毕竟那些人只是解决生理需求的存在。
陈敛秉承着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我不太清楚。”
许知醒看着那些东西,脑子里空白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蹲下身,看着那些书,大多数都是闵司行的。
偶尔他也会把她的专业课本也看了,想知道她上课都在学什么。
许知醒把手里的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请帮我把这个给他,还有花瓶的钱,多少我也转这张卡里,帮我跟他说,我这个月就走了,我不会缠着他的,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跟他认识,让他不....."许知醒一口气没说完,嗓子太涩了,疼到说不出话。
她保持着平稳,继续说:“不用担心。
陈敛一直站在旁边没做声。
许知醒看着这些书,以及这个房子
“我不知道哪些是我的东西,都扔掉吧,我不想要了,戒指我也不要了。
里的所有东西,被回忆冲击得想哭。
许知醒低下头,说:“我都不要了还不行吗。”
陈敛看着那张银行卡,没敢接:“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许知醒抬头看着他,不太懂闵司行那样聪明的人
她把手里的银行卡放在桌面。
“那你什么都别说,他自己会看到。”
陈敛没在吭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他要下班了。
许知醒看他离开,蹲下身想到什么,在那些一页一页的书本里翻找着。
楼下视频监控里就出现了那辆欧陆GT的车影,进入车库,车灯大开。
闵司行穿着一件铅灰长褂从车上下来,厚实没有丝毫褶皱的褂子牛角扣敞开着,内里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下摆顺着走路的弧度摆动,冷峻又高挑。他手里拿着钥匙,大步流星回客厅时,低着头一路看着手机里的监控。
女孩绷在颈后的长发垂在肩膀,她正低着头,盯着一本书发呆,过了许久,站起身沉了口气,准备离开。闵司行下意识紧捏手机,脚速明显加快,刚掠过客厅沙发,许知醒从楼上下来了。
大概没想过他会回来,许知醒的表情还有些愣。
随后站在原地没动,又躲开眼神下楼。
闵司行把手里的车钥匙放在客厅茶几上,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冷意,声音是一贯的淡漠松散:“收拾好了吗?”许知醒低着头,跟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头也没抬说:“我不要了,你扔掉吧。”
闵司行大概没想过她会这样说。
半隐在衣袖的拳头攥得很紧,眼神冷冽地看着她,重复她那句话,口吻带着笑:“不要了,真无情的我们知知。许知醒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搞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做他才会满意。
“是我,是我的错,不应该还来找你,我跟你道歉,我会离开这里的。”
“坐下谈谈。
闵司行的情绪忽然之间平静下来。
许知醒一时发怔,看着他,感觉面前的男人陌生极了。
她抿着唇,坐在了距离自己很近的沙发上,双手扣合放在膝盖。
闵司行盯着人,竭力保持着淡漠:“你想在哪在哪,跟我没关系。
许知醒别过头:“我知道.....
不要重复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她有些呼吸不了了。
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我走了。"
站起身的同时,被闵司行扣住了手腕又重新落回沙发上。
她低眸看着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轻而易举能够扣住她的手。
许知醒抬起头跟他对视着,眼底升起一些晶莹。
闵司行松开手,从茶几上捞起一杯茶水,递给她
“喝了。”
许知醒看了一眼,顿了一秒,接过下意识喝了。
随后又看着他:
“这是什么?
闵司行额头青筋跳着:“现在才问不觉得晚了吗?”
许知醒脑子里胡乱想着,茫然了几秒,还没说话,余光捕捉到脚边垃圾桶里被撕开的一个包装上。写的俄语,她不太清楚是什么。
可下面被压着的、那几个薄荷绿色的药片,她却眼熟得很。
药片被压在被丢弃包装袋的最下面,不是细看或许不会看到。
什么时候吃的。
他吃了。
她抬起头看着闵司行,眼神里带着恐慌,“你不能这么对我。”
许知醒手指抓紧沙发上的细穗,脸色都开始有些发白。
闵司行眼神还盯着玻璃杯里的那杯水,语气平静:“你不是不想走吗?许知醒,我给过你机会了。”他走过去蹲在许知醒面前,仰着头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些。
“知知,是你不想走的。
许知醒眼睛直直跟他对视着,呼吸逐渐紊乱,手指紧紧抓着手下的布料,指骨泛白,又缓缓松开。
闵司行坐在沙发旁边的扶手上,手指很轻地把她的长发拨弄到耳后。
女孩垂着脑袋,脸颊上泛着红,像是被自己的呼吸熏染出来的。
闵司行的声音飘荡在耳畔,模模糊糊的,让她听不太清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被人抱着上了楼,放在那张杂物房的床上。
床板坚实,许知醒现在也还记得每逢夏天,凉席会印出红印子,偶尔她便把人当成垫子趴在他身上睡。闵司行把她放在床上,脱掉鞋,盖着薄被,就那么居高临下看了几秒,转身想要离开。
手腕被人倏然拉住。
许知醒只觉得脑子昏沉,全身都是软绵绵的,不知道是不是药性没到。
她不想露出那样的表情,不想那么不堪,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是惩罚吗?
闵司行站在床边,颀长身高被黯淡的灯光拓出一道暗影,笼置着她的面容,目光逐渐移动到被抓住手腕的纤白手指上。她抓不住,于是手指逐渐往下掉,最终紧紧扣住了他的小指。
闵司行低眸人,唇线绷直,似乎能从她的手指上感受到她呼吸的力道。
闵司行重新坐下来,手指很轻地拨弄着许知醒的头发,露出干净的面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润出了些晶莹,将落不落,全部染指在他的手上。而她红着眼眶,看着他也不吭声,嗓子里仿佛要发出呜咽的哭声
明明以前从来没哭过的。
他有些烦躁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烟,坐在床边静静抽了两口,又想到许知醒向来讨厌烟味,又给灭掉了。看着地板上落着的烟灰,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闵司行低眸看着许知醒,手指很轻地捏着她的脸颊。
“知知,做人不能这样。
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给过你跑的机会的。”
闵司行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审视着许知醒的眼眸,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可那漂亮又破碎的眼睛里只印出了他的身影。
那眼神里赤果的占有欲,是他兴奋的开关。
许知醒看着他,眼睛里的那滴泪落下,眼前也变得清晰。
她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
“你别走。
"混蛋。”
闵司行听着她没有丝毫力量的骂人,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逐渐加重的呼吸上,女孩的脸颊像是被染了胭脂一样红。掀开被子,隔一层也显得厉害。
“继续骂,让我听听还能说骂什么。”
闵司行语调轻漫,边用冰凉的手指贴在她滚烫的脸上,脸颊凑近这股冰冷,她偏过头躲了一下。
他沉了口气,想说她误会了,只有安眠药而已。
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勾开旁边抽屉拿出一串项链,把玩着送进去
如同贝壳最中间最鲜美的蚌壳肉,藏着最漂亮的珍珠。
闵司行送给许知醒的第一件礼物,是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
他跟朋友打牌赢了几万块钱,回去时路过一家低奢店。
他那个时候才猛然发现,许知醒好像没有什么配饰,甚至头发上那个皮筋都是单调的黑色,被长久反复使用,延展性早已失效。于是他走进去,买了橱窗中他觉得特别适合她的一串珍珠项链,珍珠实在过分耀眼昂贵,闵司行把自己好几张卡的余额刷干净才买得起。后来她很少戴,说是太过夺目,她也没有跟这串项链相称的衣服,更没有合适的场合。
最终被她遗忘在了那间屋子里,或许以为他会带走
此时,被遗弃的珍珠又用在了她身上。
过了这么多年,珍珠的表层已经不如当年那么亮,被放在中间,在灯光的照耀下,水光亮泽比当时还要漂亮。消失两颗,目光落在她急促的呼吸、晕红的脸以及微微弓起的肚皮上。
闵司行就捞了出来,把项链随意扔在旁边,勾出拉丝的一条透明线。
闵司行目光灼灼地盯着,过了几秒,把视线放在闭着眼半梦半醒,手指又紧紧抓着空气的许知醒身上。她微颦着眉,唇齿微张,天生皮薄,轻捏都能留下红痕,动青时脸颊更会红到耳廓。
房间没开窗,还没到冬天,室内空调温度只有27摄氏度。
却足够让人额头生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怎么舍得离开我的。
闵司行手指置顶,他的记忆力很好,又只跟过她,轻而易举捕获到重点。
耳畔听到她的哼声回应,那拖着的软调,像是哀求跟渴望。
闵司行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声音缱绻又动听。
“除了我还有谁伺候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