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来云城。
同之前的每一次感受都不一样。
从前荷荔对云城的印象是, 四季如春、风景宜人,是个很适合度假休闲的地方。
可这次,当她和陆清远一起从机场出来, 看着眼前的澄净天空, 她对这座城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俩人所站位置的前方恰是机场外面的机动车停放区域。
年前的旅行, 她就是在这里遇见了把她半路丢下的陆清远。
觉察到她一直盯着那个位置看,陆清远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牵住人往另一边走。
也没忘了找借口:“租的车到了。”
荷荔听着,心情愉悦到笑得很大声。
她说:“不知道是谁哦, 第一次见面嫌我吵, 半路把我丢下, 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恶。”
陆清远唇边溢出一声轻笑:“这么久了,还记仇?”
“不行吗, ”荷荔理直气壮道:“我是这样的,偶尔大度,大多时候也会小心眼, 干脆我们以后退休了,就搬来云城生活, 你惹我不开心,我就从头跟你算账。”
“好。”他说。
这城市的确宜居,往后来这里生活,似乎也不错。
转念, 又想到什么, 陆清远抬手, 哄小孩似的捏了下她的脸颊, 调侃道:“年纪轻轻就想着退休了, 荷秘书, 挺没斗志啊。”
荷荔毫不在意地抱上他的手臂,仰着脸说:“谁想一直工作到老啊,有陆总在,早日退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不难,但还有一些事情没做,退休可能还要几年。”
荷荔一直清楚在事业上,陆清远是有自己的追求的,论财富,他从前的积累早已足够自由人生。
关于他话里所说的事情包括什么,其实她也清楚,携手相伴一生的人,她不想和他分得那么清楚。
感谢记在心里,两个人牵着手,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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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之后的第一站她们直奔平溪湖,依旧是住在了许家姑姑的客栈。
时间不过半年多,这里没什么大的变化。
许家姑姑在客栈门口接到她们,笑吟吟说:“最近天气都很不错,今晚或者明晚,一定都会有一个很棒的观星体验。”
当初许家姑姑尽心尽力的招待她,但她不告而别,其实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有点辜负许家姑姑。
眼下再见面,荷荔主动拥抱许家姑姑:“谢谢您,当初做的那餐饭,还有自家酿的苏里玛,我都很喜欢,很抱歉当初不辞而别,没有好好说声谢谢。”
“喜欢常来,没什么的。”
她开客栈,客人来来往往,很多人一辈子也就是一面之缘,但对荷荔,纵使当初没有好好告别,她也知道,她们一定会再见面。
荷荔感念许家姑姑,又说:“我们今天还在聊,云城的天气真的很不错,说不定以后退休了,还能来和您做邻居呢。”
“那感情好,我们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生活幸福度很高。”
俩人眼看在门口就聊个没完。
陆清远及时打断她们,“不怕晒了?”
来时路上,荷荔仔仔细细盘点了一下云城退休生活的可能性,哪里都好,唯有一点,紫外线太强,生活的久了,会被晒黑。
许家姑姑就笑,他们阿远,连女孩子怕晒这种小事情都能记在心上,她看到了很美好的爱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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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用过晚饭,荷荔被古灵精怪的许柚缠上。
俩人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不知道聊些什么,笑声隔老远都传进屋里。
当时店里的电脑系统出了点问题,陆清远在吧台帮许家姑姑处理电脑。
许家姑姑望着院子里的那一幕,感慨道:“这丫头好像特别招小孩子喜欢,你妹妹是,柚柚也是,阿姐想了好久的孙子孙女,都不是问题了。”
话音落下,陆清远想到在榆市和她参加婚礼的那场聊天。
婚礼上来了不少的她们老同学,也有不少小孩子,婚前派对新娘准备的游园会主题,一堆小朋友整场疯跑,赢了不少小礼品,也拿了不少小糕点。
回去座位上,几个小孩子趁着婚礼正式开场前,兴高采烈在那儿瓜分战利品。
为首的小女孩贪婪地把一堆东西圈在身前,嘴上嘀咕着给身边的几个小伙伴分。
“西西一个,我一个。”
“笨笨一个,我一个。”
“苏苏一个,我一个。”
她霸道的分法,果不其然叫其他小朋友不开心了。
孩子爸爸听见动静,过来指责她不能这么霸道,要公平的分给所有小伙伴,但那小姑娘坚持己见,任她爸爸怎么劝她都不听。
过了会儿,她妈妈姗姗来迟。
一看桌子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她指着小女孩面前的一堆东西说,“这都是你的吗,没给妈妈留?”
小姑娘一股脑把东西都推给她妈妈:“妈妈想要,就都是你的。”
她妈妈说:“那我要把这些东西都分给西西他们也可以吗?”
小姑娘说:“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妈妈,做什么都可以。”
问题被她妈妈轻轻松松解决,她们目睹了全过程。
荷荔看着那画面,眼睛不自觉的就湿润了,她从没有体验过这样柔软的母女情,也羡慕她们母女的氛围。
回过头,她说:“陆清远,你觉不觉得这一幕特别美好。”
他点头。
“可我觉得我做不到,我很怕自己会情绪化,在别人的婚礼上闹不愉快,让几个小朋友哭哭啼啼,我可能上去就着急了,我好像不会是个称职的妈妈。”
他说:“没有什么规定一个人必须要做妈妈,或者要做一个称职的妈妈。放心,生不生的权利在你,催生在我们家不存在。”
她甚至没有大胆道出自己内心的担忧。
陆清远就读懂了她藏在这话后的深意。
她因为一段失败的母女关系,而害怕成为一个母亲。
他对孩子这些本来也没有什么执念,有可以,他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没有也好,他们能更好的享受两个人的世界。
思绪停在这里,他想,也许该找个机会同木女士通个气,别让催生的话传进她耳朵里,给她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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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钟,他们出发前往观星码头。
上一回天空不作美,设备架起不久,一场大雨让她们无功而返。
今天荷荔也没抱多大的期待。
景色再美,都比不上陪在身边的人。
但今天的运气又格外好,她们看到了一场盛大的夏季银河,目睹流星划过天空,在闪亮的繁星下,一起许下了相爱永久的誓言。
回去的路上,因为那场特别的视觉盛宴,荷荔格外的兴奋。
人一高兴,就忍不住哼点欢快的曲调,陆清远纵容她的所有行为,夜路昏暗,他听歌之余,专注开车。
行至一个大转弯,荷荔看着陆清远的侧脸,忽然想到,她还没听过陆清远唱歌呢。
于是撑着下巴说:“我好像还没听过你唱歌呢,要不要就趁今晚这个机会,让我一饱耳福。”
他说:“确定要听?”
“难不成你能比我还音痴?”
荷荔觉得不会,毕竟陆清远声音很好听,低低沉沉,很有磁性,只凭这幅嗓子,应该就能蛊惑不少小女生。
陆清远不会拒绝她的任何提议,纵使不擅长,他也只是给她预警一二,便开了嗓。
有一点点跑调。
但因为他的嗓音独特,其实整体下来也有种特别的味道,同样让人沉醉。
他唱那首Imagine me without you.
As long as stars shine down from heaven
只要天上的繁星依旧闪耀
And the rivers run into the sea
溪流依旧流入海洋
Till the end of time forever
哪怕到时间的尽头
You are the only love I'll need
你就是我唯一的爱
In my life you're all that matters
我的生命之最
In my eyes the only truth I see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真理
一曲毕,心动之余,荷荔也抿唇开心的笑。
原来陆清远也不是无所不能。
认识这么久,她今天才知道陆清远原来不擅长唱歌。
虽然他的不擅长比她还是强了很多。
被她笑的有点不自在,他的人生无往不胜,不擅长唱歌可以说是他唯一的缺点了,除她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缺点。
荷荔侧身面对他,眨着眼睛夸赞道:“比我强就是好听的歌声,陆先生要自信,我不嫌弃你,以后可以多多唱给我听。”
陆清远眉眼轻隽,伸手包裹住她垂落在身侧的手,低声道:“好,只唱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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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她们回去麓丘峡,回临城前,要顺路接上许希然。
抵达的当天下午,木女士带她们下山去了镇上的一家民族婚纱馆。
来时路上,木女士说:“我们纳西扎染传承了一千多年,风格也很多样,荔荔来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阿姨想亲手给你做一件婚纱,谢谢你愿意嫁给这个臭小子,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话,我们就权当体验了,染个帆布包或是头巾的自己玩一玩,也能带回去送朋友。”
这安排很特别,荷荔高兴前往。
她们去的是麓丘峡脚下的一个古镇。
镇上一排纳西民族文化体验馆,有木雕、扎染、东巴纸等等,她来了几次,也只是看过这里的自然风光,并没深入了解过纳西民族文化。
兰姐很有心。
扎染体验馆的老板娘是兰姐的老朋友,听说她带儿媳妇来选婚纱,直接把她们带去了最里头的珍藏馆。
这里面摆放的几件婚纱,真的是美到了极致,纯白主色调的各式纱裙上,嵌着精致的蓝染点缀,有玫瑰、山茶、云纹、蝴蝶,不管什么元素,在蓝染的加持下,都被赋予了独特的魅力。
像是在天空上作画。
荷荔一进去便移不开眼睛了。
她贪婪的欣赏着眼前独特的民族婚纱,觉得这些裙子,每一件都胜过那些大牌高定。
准婆婆亲手缝制的婚纱,更包含着她最美好的祝愿。
她欣喜同木女士说道:“很漂亮,谢谢兰姐。”
也迫不及待想亲自体验一下扎染文化。
扎染馆的老板娘调侃木女士:“我就说我这珍藏的婚纱裙,没有姑娘看了会不喜欢,你还忧心,年轻学的手艺,没忘吧。”
木韶兰笑:“忘了不是还有你,多多指教,我儿媳妇的婚纱,一定要是最特别的。”
两个老姐妹有说有笑,荷荔的婚纱裙,就这么定下了。
放她去玩之前,兰姐说,“我先带你去量个尺寸,阿姨很久没动手做了,估计要挺久,总归你们婚礼也没定,尺寸有变化,你随时跟我说。”
荷荔应声说好,预备跟兰姐进去量尺寸。
许希然趁这个功夫,已经在院子里跟店里的小姐姐开始了扎染体验,荷荔时不时看过去一眼,想看看许希然的成果。
陆清远看出她玩心之切,大手一挥放她去玩,同时跟木女士说:“尺寸我跟你说,叫她去玩吧。”
荷荔同木女士不禁疑惑,定制婚纱主打量体裁衣,才能把一个人的美展示到极致,你如何能那么了解她的尺寸。
荷荔走过去低声问道:“你确定知道我尺寸?”
陆清远神态自若点头,应道:“非常清楚,每晚以手丈量,谨记在心。”
荷荔大囧,又碍于有人在场不好发作,她不怀疑了,他是真的知道。
红着脸和兰姐、体验馆老板娘说了再见,跑出去找许希然玩扎染去了。
两位女士全程瞧着陆清远的逗趣,对视一眼,都觉得稀奇,这还是儿时那个少言性冷的陆家小子吗?
确认她安然坐在椅子上开始了自己的扎染体验,陆清远收回眼神,同两人说:“这婚纱我想自己做。”
扎染馆老板娘说:“婚纱不比你常见的扎染体验,难度更大,步骤更繁琐,从头至尾,日日赶工,少说也要两个多月,你确定可以?”
木韶兰望向自家儿子,同样等着听回答,她闲人一个,看店之余,总能抽出空来,他不一样,工作占去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总不能把恋爱的功夫分出来做这个吧。
陆清远在心中快速思考,关于今后的时间分配,而后说:“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就是要辛苦您视频教学了。”
有心之人,扎染馆老板娘当然乐于成全,“好,但不过我这关,可不能拿出去丢人,关门弟子也不能砸了我的招牌。”
陆清远弯唇:“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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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馆院子里,荷荔和许希然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同店员小姐姐学习扎染,许希然选择的是图案扎染,在布面上先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再用胶水盖之,而后扔到染缸里染色。
荷荔尝试的是最传统的扎结染色,用夹子把织物捆出图案,而后丢到染缸里浸染。
但两个人对对方的尝试好像都更有兴趣。
时不时的看向对方。
许希然其实不太擅长画画,但今天染的是一块桌布,她是想送给荔枝姐姐的,理想中她是想画出哥哥姐姐站一起的画面。
但实际上她只会画火柴条人。
甚至连火柴条人都被她画的奇形怪状,没一点人样。
偏荷荔还总往她的画布上看,搞得她更紧张了,越紧张越画不好。
到后头,荷荔也感觉出了许希然的紧张。
她揉揉她的脑袋,说道:“这是在画你哥哥和我吗?”
许希然都不好意思点头。
画的好丑。
荷荔把自己手里尚未完成的半身裙递给许希然,大言不惭道:“咱俩换换,还能拯救。”
许希然眼睛亮了,被她画成这样,还有办法,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嫂嫂,就是厉害。
……
十五分钟后。
许希然完成了手里的半身裙,交给染缸旁边的店员小哥哥,回来看着画布上更乱作一团的图案,头更大了。
怎么好像比她画的还丑??
她打底的图案,是麓丘峡洒金碧桃树下,两人依偎在一起赏花。
被荔枝姐姐改造后,完全看不出图案是什么了,现在看上去,跟乱涂乱画似的。
荷荔心虚抬眼,也很不好意思,有种辜负了小朋友期待的愧疚感。
屋里头的三个人在这时走出来,来到桌前看见了荷荔作画的画布,心中都不禁惊叹:也是人才,这是真的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啊。
体验馆老板娘记得陆家小子幼时学过写字画画,想到方才在屋里的交谈,她说:“试试拯救一下这幅画?”
来了救兵,荷荔快速起身,一股脑把画笔塞到他手里,连声求救:“你要加油,这是然宝要送给我们的,被我一个加工,好像要毁掉了。”
自家妹妹在旁边一脸的不可置信,
摇头轻叹,心中后悔错信了她的荔枝姐姐。
陆清远接过画笔,轻描勾勒。
不过十多分钟,将乱作一团的纸条人改成了两个人的背影。
那颗洒金碧桃也在他的画笔下和新的背景融为一体。
画布上,一副双人观星图很快跃然眼前。
最后一笔落下,他指尖微顿,来到空白一侧,自上而下写道:
「同心同德,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