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工位的荷荔并没纠结太久方才那个问题。
手头上也没什么紧急工作, 思绪骤止，是因为接到了温学姐的来电。
自从年后开工不久温学姐找她帮忙，后面项目开始之后, 温学姐她们的工作室进入新周期的忙碌, 中间她关心过进度, 其他时间大家各自努力, 也没什么其他联系。
今天的忽然来电, 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转瞬，又觉得不该自己吓自己。
荷荔丢掉不好的念头, 拿着手机出去办公区到走廊接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 温学姐笑着和她打招呼：“在忙吗，没打扰你工作吧？”
这会儿临近午休, 没什么要紧工作，荷荔照实回答。
温学姐原本还准备了一些其他客套话, 但看着桌前围着的另两位合伙人的殷切眼神，她一咬牙，省去客套, 直接道明来电本意。
再开口，笑声褪去, 连语气也沉重了几分。
“荔荔，原本上周五就想联系你的，又怕耽误你过周末。”
荷荔听到这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再一次甚嚣尘上，果不其然, 温学姐接下来的话即刻验证了她可怕的第六感。
她说：“你之前把我们的计划书给了Calvin, 他不是挺感兴趣, 后面他也一直积极和我们联系，了解游戏更具体的情况，也和我们收集了不少相关资料，说是他很看好这个项目，已经立项成功。”
“前面一切都进行顺利，我们还签了投资意向书，但上周四，他突然和我们说他要离职了，我问我们的项目怎么办，他说不好意思，这个项目是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跟进的，交接同事不看好，可能要搁置了。”
荷荔安静听完温学姐的一长串话，来龙去脉讲得很清楚，到后面，也能明显感受到温学姐心底的慌乱和担忧。
类似情况在投资圈不算新鲜，以投资的名义剽窃创意。
根据温学姐的讲述，事情的蹊跷显而易见，但她中间没有参与，具体情况未知，安慰也无从开口。
她无声长呼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笑着说：“学姐，你们先别慌，马上午休时间，我去了解一下情况，今天下班前尽量给你一个答复。”
荷荔的为人温学姐很清楚，她相信这件事的蹊跷一定同荷荔无关，也不想给她太多压力，故作轻松的笑了下，她说：“好，等你消息。”
之后两人互相道别。
挂断电话，荷荔收起手机站在那儿思考温学姐的话，眼下直觉告诉她肯定要出事。
但项目她没参与，也不是没可能她们多想，具体情况，还是要和Calvin本人取得联系。
这么想着，她当即拿出来手机给Calvin拨过去电话，俩人之前有过项目上的合作，Calvin也算是她为数不多有私交的同事。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电话拨过去，听筒里会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实后再拨”的提示音。
荷荔的心瞬间又凉了半截，到这里，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同一时间，结束会议的Lydia出来办公区，迎面看到荷荔站在电梯厅走廊，面色瞧着不大好，刚和大boss聊过有关员工心理健康的议题，灵光闪现似的，她走上前问道：“荷秘书，是哪儿不舒服吗？”
荷荔听声回神，摇摇头：“没有，忙了一上午，出来透口气。”
Lydia不信这话，但荷荔明显不愿多说，她笑一笑，又观察了她几息，这才说道：“吃过饭好好午休一下。”
荷荔感念Lydia的善意，回了个笑，送Lydia到电梯间。
等待电梯上行的功夫里，想到什么，荷荔有点想问问Lydia有关方才会议的内容，转念又觉得不太合适。
既然陆清远不想让她参与，应该有他的道理在，再就是，她和Lydia也没什么私交，并不见得她问了，Lydia就会告诉她。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Lydia在电梯打开前主动说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荷荔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不打算问了，她笑着摇头，说没有。
伴随着她的说话声，还有机械的叮一声，电梯在此时到达。
Lydia便也没再多言，和她道了声再见，转身进去电梯。
送走Lydia，荷荔收拢思绪，思考温学姐的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她和Calvin的联系仅限于手机，电话打了是空号，微信发了被删了，有关他离职的消息也是今天才知道。
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等午休和Joyce碰上面问问她是否有Calvin的更多联系方式。
打定主意，荷荔暗自吐一口气让自己放轻松，之后回去工位。
快要到午休时间了，办公区的大家都磨拳霍霍等待去用餐。
荷荔在工位上坐定后，先是往陆清远的办公室看了眼，和ESG开会占了他既定行程的一些时间，眼下他已然开始新一轮忙碌。
荷荔抿抿唇，主动在微信上给他发过去消息，一连三条：
「我中午固定会和Joyce一起。」
「对手指#表情包」
「帮你订餐#嘿哈emoji」
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陆清远其实隐约觉察到了荷荔投过来的目光，所以在手机震动的一瞬间，心里便有预感是她发来的消息。
昨晚回去有收到她发来的报备信息，今天中午也有主动告知，于她而言，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知晓她和Joyce是固定中饭搭子，俩人投缘，见面能不间断的嘻嘻哈哈，工作日能有片刻这样的闲暇时光蛮不错，他没打算霸占，看着她发来的消息，想象着她的心理活动和小表情，不自觉笑了下。
片刻后，他回复：
「订餐吧，往后中午都照旧。」
荷荔看着，心里暖暖的，收到消息前还担心以后中午时间被他占了不好跟joyce解释。
眼下问题解决，正预备切换过去订餐界面，又收到他发来的第二条：
「晚上课停掉，时间给我。」
看到这条，荷荔唇边不由自主翘起来，来自男朋友的小霸道，或者说占有欲，令她心底生出些无法言明的小雀跃，这是关系质变后一起上班的第一个工作日。
她们守着一些界限，工作、恋爱互不打扰。
又在界限之外拥有另一些从前没有的亲密。
很新奇的体验，截至此刻，荷荔对感情尝试表示很满意。
-
午餐和Joyce去了公司楼下的一家本帮面馆。
百十平的空间里，一到饭点人满为患。
地方是荷荔选的，就近原则，心里装着事要问，她不想去太远的地方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大小姐Joyce平日喜爱有格调的餐厅，但偶尔也不介意跟着荷荔体验一下平价美味的快乐。
在吧台点过餐，荷荔拉着Joyce到角落位置坐下，这里相对来说安静点，方便说话。
也是这个过程，Joyce后知后觉发现荷荔的不对劲儿，往日俩人一见面就插科打诨，今天自碰面起她好像就有点愁眉苦脸。
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等落座，joyce晃一晃被牵着的胳膊，问荷荔：“你是怎么了？”
被提问的人脚步顿了一下，侧脸说道：“Calvin离职了，你知道这事吗？”
“啊，什么时候的事。”Joyce语气和脸上都是震惊，看上去全不知情。
荷荔：“之前我学姐那事不是托他在跟进，原本进展挺顺利，但今天接到学姐电话，说是从上周五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
Joyce听完，没接话，先拿出来手机给Calvin发消息，俩人都是她在公司为数不多的朋友，了解全况前，她不想偏颇。
可当十几秒后，看着屏幕上醒目的红色感叹号，饶是Joyce自小的好教养，也没忍住骂了声。
荷荔全程目睹，心里决断愈发明晰。
少顷，Joyce问：“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学姐她们被骗了？”
Joyce不懂项目上具体的弯弯绕绕，但她自认也算介绍人，出了问题，她觉得自己难逃其咎。
荷荔拍拍她手背，安抚性笑了下：“也不是，可能他的确有什么急事，辞职比较急，我学姐她们就是项目推进到一半没了后续有点上火，这件事等下午我再去问问他们部门里的人。”
荷荔没把心底的担忧照实讲给Joyce听，一来和她关系不大，帮不上什么忙，二来不想让她心生愧疚。
Joyce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很珍惜同荷荔的友谊，这事她难逃干系，短暂思考几秒，她主动应道：“我再找找其他联系方式，争取联系上人，一定给你个交待。”
服务员在这时来上餐，香喷喷的蛤蜊猪肝面，俩人相视一笑，开始用餐。
-
下午临近下班，荷荔才得空去了二部一趟。
上次来二部她还是任人差遣的小秘书，如今再来，碰了面，熟悉不熟悉的，都主动和她打招呼。
她找到曾经有过合作的一位同事，不着痕迹打听了一下Calvin离职的事情。
对方给她的回答是：“听说是家里老人走了，反正回去的比较急，手上几个跟了很久的项目，没几天就交接出去了。”
荷荔点头应一下，又问：“你们最近上会的项目多吗，游戏类的还考虑不？”
本着回避原则，一般同组很少会同时推进同赛道项目，她这么问存了试探的心思，但她掩饰的很好。
对方浑然不觉，笑着说道：“有项目要介绍吗，可以啊，挺久没看游戏赛道了。”
到此，更加尘埃落定，Calvin的目的未知，但温学姐她们的项目，他或许有跟进，却没有正式立项过，来之前，她有查询过二部近两个月的立项会议记录，没有温学姐她们的项目。
可温学姐跟她说的是，Calvin告诉她们已经成功立项，推进一切顺利，就等下轮投决过了，投资就算达成。
她压下去心中寒意，应道：“是有朋友在做，但刚起步，还不太成熟，后面有需要我第一时间推给你。”
对方笑着说好，俩人又闲聊几句，过了下班时间，有结束工作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荷荔打住话头同她道别。
快步回去顶层，办公区已经没人了，荷荔不免皱眉。
她是陆清远的第一对接人，晚上是否加班之类的消息都由她传达，今天这情况很不对劲儿。
疑惑间，她步履如常往自己工位走，还有几步的时候，透过办公桌的隔挡，荷荔隐隐瞧见个人影。
和记忆里的某个人一点点重合，她加快脚下步伐。
片刻后，不期然看见陆清远的身影。
心里的委屈潮水般往外涌，今天这事挺倒霉，本是好心，却碰上这档子烂事。
人心难测，怪她太轻信他人。
下午的办公过程，陆清远就觉察到她不对劲儿，但她一向能藏事，自己不愿意说的东西，别人再问都没用。
临近下班瞧见她忙完出去，知晓她大概率是为这事奔波，眼下回来面色愈发不好，唇角微微下垂，眼底好似也藏着团散不开的忧郁。
正想过去给她点安慰，人刚站起来，荷荔一个箭步到他面前，不由分说钻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身上，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
之所以这样做，是怕他看出什么，想等情绪恢复后再讲话。
俩人是关系不一般，可她也不应该把自己的麻烦丢给他，他够忙了。
思虑飘忽间，感受到陆清远动作和缓揉她脑袋，像rua宠物似的，很轻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把她难受了一下午的坏心情渐渐就给抚平了。
与此同时，还听到他低沉又好听的嗓音：“谁惹我们荔荔不开心，说出来帮你出气。”
她就闷在他胸口笑，心底的愉悦无以言表，她有个强大后盾在呢，虽说这事责任在她，但如果有什么棘手问题搞不定，陆清远一定有办法。
想通这些，慌乱顷刻间散去不少。
她慢慢问道：“要是我犯错在先呢。”
陆清远此时只知道她去了二部一趟，跟人聊了聊，一个曾经有过合作的同事，聊天氛围很好，内容不详，是以具体事由一时间还拿不准，可对她，总是心怀柔软。
他不假思索说道：“相信你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不管需不需要，回头看，我都一直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