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
这一声回答, 荷荔说得坚定极了。
醉酒后的她才是真实的她,一个没有伪装没有负担,讲话做事全凭心意的她。
陆清远还是那副让她垂涎的模样,一呼一吸都让她难以自拔, 明知深陷, 偏也甘愿。
他问:“想干嘛。”
她说:“什么都可以吗?”
陆清远笑起来, 手指顺在荷荔发间:“我先听了, 才能回答。”
明明是很上位者的语气,带着倨傲, 平时的荷荔大概率会解读为敷衍、这事成不了了。
但当下的他过分柔情,她整个人被他手臂撑着,半扶半靠的呆在他怀里。
鼻尖尽是来自他的气息。
她割舍不断的眷恋。
她要勇敢的为自己争取一次,手指攥了攥,荷荔凑过去,想寻他的唇, 似乎想用这样的举动换来他的怜惜, 但陆清远并不依她,他推开她,扶着她坐直, 要她好好把话讲完。
机会不常有,今晚不能逼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到了明天,酒一醒,又对他退避三舍。
一时的亲近和长远的扭系, 孰轻孰重, 他分得清。
大约是感受到他的坚决, 荷荔不情不愿地坐好, 眼里水蒙蒙地嗫嚅道:
“陆清远,我们做秘密情人好不好,不要男女朋友这种俗世的定义关系,但一样可以做所有男女朋友能做的事情。”
也不管没有即时听到回答,她兀自补充:“喜欢太虚无飘渺了,我知道你对我应该是有兴趣的,但这份兴趣能持续多久,我不知道。”
她眉眼低垂下去,到底还是没能揭开自己的伤疤,换了种听上去可以令人信服的说辞:“我也一样,所以,和我试一下另一种相处,行吗。”
还是没有听到回答,荷荔忽然有点难过,眼泪雨点一样的往下落。
情绪来得突然,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手都有点发抖了,全身麻麻的。
脑子不清醒,也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离谱。
陆清远是什么人,她的大boss,人群里的翘楚,精英中的精英。
他会有很多很好的选择,可她呢,却想他做她的秘密情人。
真是不自量力。
鼻子更酸了,很多种情绪涌上来。
思绪飘飞。
开始还想抬手遮挡一下,越哭越觉得没必要,这么丢脸的话都讲出来了,掉些眼泪又算什么。
她抽抽嗒嗒地说:“陆清远,你是不是对我挺无语的,其实我自己也是。”
大多时候她都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但面对他,面对勾起她无尽欲望的他,她做不到。
她并没有自己表现的那样无坚不摧,她有一些自己的渴望。
荷荔泪眼望他,里面有乞求,也有渴望:“我的提议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不会很黏人的,如果你对我没兴趣了,我也不会纠缠不清,就是,我确实很想你,但你说,你只和女朋友保持亲密关系。”
陆清远听着,意外,也无奈。
心弦跳动,难以止息。
好多思绪扑面而来。
明明该生气的,听听这是正常人讲的话嘛。
他给她珍重,认真对待。
招惹了就负责。
自己才是被辜负真心的那一个,偏她还委屈上了。
说得跟他是感情里渣的那一方似的。
可瞧着她落泪的模样,又一点气不起来。
今天也算见了她新的一面。
记忆里。
初见是明艳大方的,撩拨得生硬,但也还能接受。
相处下来,觉得有趣。
重逢依然灵动。
有点心机,但不多,他想,把人留在身边,挺好玩。
现在他看不透了。
最近的她矛盾的让他有点无措。
但瞧着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心间又霎时塌陷一块儿。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不是第一次看女孩子哭,以往拒绝别人的画面还都历历在目,旁人都说他心狠嘴毒,他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今天对着她,他发现,哪有什么天生心狠嘴毒的人,不过是没有遇到走进你心里的人。
他奉行感觉至上,到现在也讲不出个所以然,这姑娘到底哪里特别。
也没什么具体的择偶标准,但意识到心动的那一刻,就不想放手了。
所以几次三番地用以前不耻的行为诱她深陷。
心中无声喟叹。
他抬手,食指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滚烫的眼泪,他动作轻轻的,过程里,他看着她,感受着她的不安和颤栗。
她还在等他的宣判。
泪水像开了闸似的,源源不断地往外掉。
荷荔不晓得这样的反应代表什么意思。
心里面有点慌,她胡乱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有进一步动作,很用力,想让他停下来,不要擦了,给她个痛快吧。
但男女力量悬殊,敌不过他,她的小手很快被陆清远反握在手里。
他故意冷着声说:“坐好。”
荷荔肉眼可见哭得更凶了。
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心里委屈的。
眼泪多到根本擦不完。
陆清远看着这一幕,
挺多话到嘴边,又被这模样堵了回去。
算了,跟她没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要防着她反悔。
半晌,荷荔听见他的声音:“再说一遍。”
终于开了口,但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她愣在那里,好一时,反应过来,问:“什么。”
陆清远不自然地偏开脸,说:“要我怎么。”
他实在难以启齿那几个字。
荷荔反应过来,也有点难为情,慢吞吞说:“想和你保持一段关系,类似秘密情人那样。”
他盯着她,不知道别的女孩会不会也像她一样,会有流不完的眼泪,爱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许久,他说:“我要不同意呢。”
荷荔撑不下去了,心里面酸涩到了顶点,好丢人。
她侧脸不再看他,酒吧里很热闹,到处是喧嚣,因为眼睛中盈满泪水,视线受阻,人影和灯光汇聚在一起,变成一个又一个闪烁的点。
什么都看不清,视线找不到落点,心里面空落落的,更难过了,她说:“你当然可以不同意,本来就是我强人所难,可能我会有点难过,但没关系,过去就好了。”
陆清远总结重点:“是你强人所难。”
她点头,机械般的重复:“是,我强人所难。”
隔几秒,她落寞难掩道:“我可能有点不正常。但我的话都是真心的,这几天,反复的想。”
夜阑人静的时候。
偶尔,也会怀念她们共度的那两晚。
知道他大概是不愿的,可还是不甘心。
荷荔流着泪,想,要是把一颗心剖给他看看就好了,她是不能接受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但她也是真的舍不得他,过了今晚,又要只剩工作了吗。
她不想,也不愿。
于是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他,给自己做最后一次争取:“陆清远,要不你试试再给我答案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
她们对视,各自无言。
好久,陆清远握着手机,一副勉为其难地口吻,开口说:“行吧。”
空气好像静止了。
有点不可置信。
她好像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光线忽明又忽暗。
她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
瞬间破涕为笑。
她说:“你真好。”
陆清远不动声色收起来手机。
抽出来一张纸巾重新帮她擦眼泪。
他同样看着她,丢过去他的评价:“傻样。”
对话有来有往,真实得很。
不是做梦,荷荔胸腔起伏,幸福难言。
来得有点突然。
她钻进他怀里,毫不在意他的话,蹭着他的胸口,笑吟吟说:“傻人有傻福。”
陆清远揉着她的脑袋,扯唇笑了。
问题解决了,脸上的泪痕也擦干净了,他说:“还能不能走,回家了。”
荷荔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昂贵的西服,触感一样有点辣辣的,但就是这样的轻微痛感,让她大脑被幸福溢满的同时,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
她扬起脸,凑到他唇边,是她平日完全没有过的撒娇语气:“走不动了,浑身没劲儿,亲一下加点能量吧。”
她得寸进尺的提要求:“五下应该就能自己回家了。”
陆清远静静看她表演,末了垂下眼睫,笑了声。
慢慢靠近她,看着她呼吸不稳的模样。
好一时,又退开,使坏说:“那住这儿吧。”
说着,起身就要走。
荷荔抿着唇,不开心明晃晃写在脸上:“真的没劲儿,酒喝多了,浑身发软,那一下好不好,陆清远,你在床上不是这样的,每次我说不要你还来,现在就让你亲一下你还不愿意。”
床上和这儿能比吗,他可不想给人看表演。
陆清远背过身,不再看她,以防自己会心软。
又过了会儿。
一只手够过来,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软软的,有点烫,听见她说:“那牵着手才能走。”
心尖因为她的话狠狠跳动一下。
喉咙也有点痒。
没人比她更黏人,也没人比她更会勾人。
他猛地回头,两只手臂把她锁在卡座一角,压着声说:“几岁了。”
荷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脸懵。
距离太近了,她只顾着看他,大脑都停止思考了。
眨着眼不说话。
陆清远在看清她的那一刻就没脾气了。
跟醉酒的她没什么好计较的。
幼稚就幼稚吧。
来日方长,慢慢算账。
他吞咽一口虚无,松开她,站起身端起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火一点没下去,反而更旺了。
他极力忍着,往前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细碎的动静,到底不忍,又停下,向某个方向伸出手。
荷荔看见,不可避免地弯了唇。
好开心的,想欢呼。
但审时度势,他好像不想让她讲话。
两步跳过去,和他伸过来的手交握在一起,像怕他跑掉似的,空着的那只手还紧紧绕过他手臂,头也朝他贴过去。
笑声完全忍不住的溢出来。
欢快也荡漾。
好心情浮于表面,
一点不见先前泪人模样。
……
到了车上。
她们坐在后排。
荷荔依旧紧紧抓着陆清远的手不松开。
她来之不易、靠自己争取的幸福。
车上开了暖气,不多时,两个人手心都汗津津的。
她隔一会儿,喊一声:“陆清远。”
除了第一声,陆清远淡淡应了下,后面发现她是自己在喊着玩,就没理了。
醉的不成样子,想干嘛就干嘛吧。
喊够了。
荷荔眉眼弯弯地靠过去陆清远肩膀,说:“你喜欢吃什么,以后我给你做好不好,然后你想什么频率,每周几次,就来我家,虽然有点小,但可以避着然宝,不能带坏小朋友,去酒店长远来看蛮不划算的,浪费钱。”
陆清远根本不想理她。
但前头的代驾师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从后视镜瞥过来几眼,不禁好奇,这两位到底什么关系,看模样郎才女貌蛮登对的,怎么听着像是特殊服务似的。
现在的年轻人欸,他看不懂了。
陆清远被这一眼搞得一脸黑线。
眼见荷荔又要开口,怕她还有什么更惊世骇俗的说辞,伸手就去捂她的嘴,再说下去,他在代驾师傅这儿的名声就被她败坏完了。
再就是,瞧着代驾师傅正义且不解的视线,他真担心他结束订单后去打扫.黄办电话。
下一秒,冰凉纤长的手指被她柔软的舌尖贴上,又激得陆清远一把把人按进怀里。
要不是顾忌前头的师傅,不能再让他误会下去了,他现在就要不放过她了。
荷荔被箍得难受,趴在他身上一边扭动一边发出不满的嘤咛。
陆清远手臂用力紧紧环着她,不让她乱动。
片刻,取出来一个棒棒糖,剥开糖纸,放她坐好。
不由分说把糖塞进她嘴里,命令道:“安静一点。”
突如其来的糖,令荷荔安静了三分钟。
仅仅也就是三分钟。
时间一到,她又不老实地凑过去陆清远唇边,轻轻贴一下,在他耳边笑嘻嘻说:“甜的,和我一样。”
陆清远听着,喉结上下滚动几圈,眸色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