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他掌中》
/赵十余
第三十二章
车子很快开到了游乐园附近。
和别处比起来, 这边的圣诞气氛更加浓重。
入口附近有许多来来往往结伴而行的年轻人，大家都身着圣诞元素的服饰和装扮，有的女孩子脸上还化着俏皮的圣诞妆, 看上去十分有节日气息。
舒灵和陆鹤之下车的时候，外面的小雪还没停。
夹着雪粒子的微风从两个人身间拂过, 半空中的发丝随着轻轻舞动。
舒灵转头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他今天的打扮跟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除了外面套了件长款的昵大衣外, 里面依旧是正儿八经的西装加白衬衫的组合。
也不知怎么的, 舒灵莫名就感觉他好像会冷似的，尤其是目光扫到了他白皙又好看的脖颈时，她忽然神色一顿。
“我天, 我居然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陆鹤之你等一下啊！”
舒灵赶紧转身，往车子那边跑。
幸好司机还没把车开远, 听见舒灵在后面的喊声后，他赶紧踩了一脚刹车。
舒灵笑着和司机说了句“不好意思”之后，打开后面的车门, 弯腰钻进去。
再出来时, 她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纸袋——
“喏, 之前答应的，你的谢礼。”
陆鹤之其实早就发现这个袋子了, 在没吃饭前去接舒灵那会儿, 她上车就是拿着它。
他也大概猜到了里面的东西就是给他的，只不过他一直没出声, 就等舒灵主动和他提起。
这会儿见小姑娘伸出双臂, 大大方方的把纸袋递到他跟前, 他也没再迟疑, 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纸袋里装着一个精致的礼品盒, 纯黑色的盒体，提着时能感觉到一些重量，但是也并没有太重。
陆鹤之没有犹豫，当着舒灵的面就将盒子打开，盒盖掀开的那刹那，他在里面瞧见了一条叠得整齐的围巾。
围巾是那种粗毛线材质的，深灰色，针脚看上去不是很规整，有点不太像商场里面能卖的东西。
陆鹤之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她。
“你自己织的？”
“对呀！手指头都扎得疼死了！”
舒灵一边学一边织，整个过程都磕磕绊绊的，除了来回返工外，十根手指也确实跟着遭了不少的罪。
她本来还想好好跟陆鹤之卖个惨呢，但是一抬头，发现他站在那里，一直垂眼看着那条围巾，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但是神情却好像又非常专注。
舒灵一瞬间就好像共情到了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心里面揪了一下。
接着，在他没有来得及反应时，她抬起手，将里面的围巾拿了出来。
穿着白色小羊皮短靴的双脚，在台阶上，向上踮起。
舒灵将那条围巾展开，扯着先绕到了陆鹤之的后颈，接着一圈一圈的，帮他把围巾戴好。
小姑娘此刻是仰着头的，视线里只有陆鹤之一个人。
“陆鹤之，以后每一年的冬天，你都不会冷了。”
此刻在舒灵眼中，陆鹤之完完全全变成了小时候的他。
那个受尽了委屈，被忽视、被欺负、被至亲虐待的他。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长大，没人在意他每天过得怎么样，冷不冷，饿不饿。别的小朋友最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他怎么拼尽力气也还是拥有不了。
一想到这些，舒灵就有些鼻酸。
片刻后，她也没管眼前的男人到底什么反应，一把拉过他的手腕，直接将他往游乐园里面带。
“走了，陆鹤之，我们去里面吃冰淇淋了。”
-
游乐园的园区里面比外头还要热闹。
四处可见挂着彩灯的圣诞装饰，进门时，门口还立着一棵大概十几米的超大圣诞树，不少年轻人都在旁边打卡拍照。
除此之外，园区里还放着圣诞歌，还有很多动画片里面的卡通人物玩偶，悠闲地走在各个角落。
人们漫步进去，就好像真的到了什么童话里的王国一样，一瞬间就能想起童年的不少回忆。
舒灵凭借着记忆，准备带着陆鹤之把小时候妈妈带她在这里做过的事情，也全部都再做一遍。
所以进门后，她拉着他直奔了商店的方向，准备去那边先买点游乐园专属装扮——
卡通主题发箍。
舒灵小时候最喜欢这种东西了，不管是什么款式，官方做出来的都是毛绒绒的十分可爱的样子。
而显然过去十几年，游乐园的商店规模升级的更大了，才一进门，她就看见了一排排货架上满满当当的商品，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完。
舒灵对可爱的小东西真的没有免疫力，她控制不住的先扔下了陆鹤之，一个人快步朝里面走。
“陆鹤之，你快过来看，这些小玩意儿都好好看啊！”
舒灵率先弯腰凑到了一个货架前，头也没回的就喊着陆鹤之。
他双手插着大衣口袋，步调散漫地走过去，和她一块站在货架之间后，明显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但那时他并没有多想，以为舒灵就是想自己买了戴着玩而已，所以站定之后，他随口的顺着她的话，就夸了一句。
“嗯，确实都很好看。”
“是吧！”
自己的喜好和审美被肯定，舒灵当然开心。
她转头弯弯眼睛冲着陆鹤之笑了笑，顺便又打量了一下他今天整体的模样，然后重新转过身，在货架上挑了一个带着狐狸耳朵的发箍给他。
“你戴这个吧，感觉这个和你今天整体的搭配很搭。”
狐狸耳朵是深棕色的，和货贺上其他的款式比起来，已经低调的多。
可在陆鹤之眼里，这东西还是只有小孩子会戴的幼稚玩意，看见舒灵给他递过来后，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皱。
“你选自己想戴的就行了，不需要管我。”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舒灵听出来他是有点嫌弃的意思。
她脸色稍微变了变，小小瞪了他一眼，说：“不行。”
话说完，她就一踮脚尖，抬起手臂直接把发箍扣到了陆鹤之的头顶，一丝拒绝的机会也没给他。
陆鹤之本身容貌就属于矜贵精致的那种类型，再加上他身上原本带着的气质，见到他的人，总会觉得他有一种不识人间烟火气的感觉。
哪怕他平日里多数会伪装成温润谦清的模样，打眼一看，也还是会给人很强烈的没办法靠近的距离感。
可是如此，那个卡通发箍在他头顶一扣，那种距离感很神奇的就消失了。
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王子，终于落入了热闹的人间一般。
而且他那张脸配着那副狐狸耳朵，看上去感觉更有种病态和妖冶揉在一起的绝美感了。
舒灵左瞧瞧，右瞧瞧，像是十分满意自己的选择一样，唇边重新出现了抹笑意。
“真好看，确实很适合你。”说完，她又对上了陆鹤之的眼睛，露出警告的眼神，“我告诉你哦，不许摘，不许自己偷偷摘下来，知道吗？”
舒灵现在面对陆鹤之时，胆子确实是大了。
可能两个人经历过了一些事情，她原本对他产生的那些防御态度，全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熟识的亲近。
而人在面对亲近的家人或朋友时，是最不会在意态度，也最真实。
所以舒灵“警告”完之后，也没有多想，转身继续挑选自己想戴的款式。
陆鹤之倒是真的没有在意她刚刚那些话。
脑袋上的小东西这会儿箍在那里，有一股很明显的扣压感。他从来没戴过这种东西，一时有些不适应，但也还能忍。
舒灵重新回过头之后，他原本想随手将发箍摘掉的。
可余光无意瞥到旁边时，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对情侣，那对情侣中的男生头顶，也戴着跟他一模一样的狐狸耳朵，女生那边，则是戴着一个兔子造型的发箍。
“我跟你讲哦，狐杰克和兔子警官是一对，虽然园区没有明确的说，但是在我们漫粉眼里，这两对发箍就是情侣款呢！”
“我知道的宝宝，我就想和宝宝戴情侣款！”
两个年轻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货架那边经过，陆鹤之目光随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大概记住了女孩子头上那款发箍的款式。
片刻，修长白皙的手掌伸到了货架中间，从上面拿了一个和刚刚那个女孩子头顶上，一模一样的兔耳朵发箍。
拿起后，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眼。
舒灵在那边确实有点挑花眼的感觉，眼前的那些小玩意，看上去这个也漂亮，那个也可爱。
她弯腰在那里选来选去好久，都没拿定主意。
片刻，她忽然感觉头顶一阵发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扣上来了。
“别找了，这个好看。”
舒灵有些意外地直起身，转过去之后，发现陆鹤之正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的头顶看。
她下意识也跟着向上翻了翻眼睛，还抬起手，想把发箍拿下来，看看款式。
不过陆鹤之并没有给她机会，在她手碰到发箍的刹那前，他就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很好看，不用拿下来了，我们直接去结账。”
他说完话之后，直接就拽着舒灵往前面的收银台走。
不过后来路过能反光的地方时，她还是快速转头看了一眼。
这是个……兔子耳朵？陆鹤之觉得她像兔子？
舒灵脑袋里的猜测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陆鹤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有一说一，这发箍确实是挺可爱的，之前她挑的时候，也瞧见了。
就是有些莫名奇妙的眼熟是怎么回事？
……
顺着园区官方规划的路线走，两个人后来先到了刺激挑战类型的游玩区域。
舒灵看了一圈，最后决定带着陆鹤之先去海盗船那边玩。
项目外排队的人非常多，大人带着小孩或是结伴一块玩的年轻人都有。
他们站到了队伍最末端，跟着大家一块排起了长队。
碰巧那边新一轮的海盗船程序启动，船体扬到半空最高点时，船上响起了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舒灵小时候经常玩这些，虽然也害怕，但是总归算得上有点经验。
这会儿她转身看向陆鹤之，很认真的叮嘱他说：“你待会儿坐上去的时候，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后面要还是不行，你也可以过来抓我的胳膊，不用自己强忍着啊！”
陆鹤之连游乐园都没来过，肯定也没坐过这种刺激性的项目，舒灵有些担心他不适应，就想着提前说一声。
陆鹤之听完，视线从她头顶的免子耳朵上向下滑过，落在了她漂亮灵动的双眸之间。
“你不怕？”
他就那样垂眼看着她，问。
舒灵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坐过这些项目了，但在陆鹤之这种“小白”跟前，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算得上强者的。
所以她也没管太多，小脸一扬，装成十分厉害的模样。
“我害怕什么呀？这种项目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半小时后——
当两个人坐着的海盗船朝半空抛向一半的高度时，“没什么好怕”的舒灵第一时间吓到闭眼。
她真是服了，这项目在底下看着的时候也没感觉多吓人啊，虽然船体好像是扬到了半空中，但那幅度感觉并没有多强呀。
这怎么人坐在上面之后，感觉这么强烈呢？
舒灵一个不恐高的人，这会儿都被前一下后一下的弄得双腿发软了。
片刻后，当船体再一次向空中抛出更高的幅度时，舒灵终于是受不了了。
紧闭着双眸，一把抓住了旁边陆鹤之的胳膊。
就这种情况下，她还没忘记安抚旁边人的情绪呢，“陆鹤之你别害怕啊，我们这个项目安全措施做的非常好，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她说话时，声音已经被吓到有些发颤了，但她还是强忍着，又对陆鹤之重复了两句，“你别害怕，千万别害怕。”
其实和她比起来，陆鹤之基本上可以算作毫无反应。
他以前在国外虽然确实没做过这些游乐项目，但是比这种东西刺激的事情，他却干过很多。
现在只要舒灵睁开眼瞧瞧他的样子，估计就说不出刚刚那些话了。
不过……
陆鹤之闻声，没什么表情地偏过头看向舒灵。
小姑娘此刻好像真的被吓到了极点，平日里闪亮的双眸这会儿闭得紧紧的，小眉头也紧在一块，一整张脸皱得好像一个可爱的肉包子。
她双手牢牢抓紧了他的手臂，被白色大衣包裹住的上半身，几乎都靠向了他这边。
虽然她没有多说别的，只安慰他不要害怕，但是这种下意识的向他依赖的感觉，在陆鹤之这里还是非常受用的。
他唇边不自觉地漫出笑意，深邃迷人的双眸此刻也染上了一层撩人的散漫与温懒。
就见他依然那样偏着头看向舒灵，语气倒没什么变化，对她说：“哦，我确实有点怕，你再抓紧我一点。”
舒灵一直紧闭双眸，根本看不见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会儿听了他说的，她很听话的将他抓得更紧。
本来还想开口再安抚他两句的，但下一秒，海盗船在半空中抛到了最高点。
旁边全是刺耳的尖叫声，舒灵心脏都快被吓得蹦出来了，身子下意识更加向旁边倾过，甚至小脸都埋进了陆鹤之的胳膊里。
那样子，就好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又怂又可爱。
陆鹤之真的有点受不了了，他的目光根本没办法再从她身上挪开一点。
后来从海盗船上下来后，舒灵的双腿跟灌了棉花似的，又软又无力，走两步甚至还在打颤。
不过就这种情况了，她竟然还能强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关心起陆鹤之。
“你怎么样啦？被吓到了吧？”
“嗯。”陆鹤之不着痕迹地扫了她的小腿一眼，然后懒洋洋的回，“腿都抖了。”
他这话说得舒灵也有点心虚，毕竟她也被吓得双腿发颤呢。
不过她此刻可不会向他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所以听完之后，她还勉强的笑着回：“你看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哈哈……”
她语气虚的厉害，弱弱地笑了两声后，赶忙转移话题。
“我们现在去那边做……”
话说一半，舒灵忽然顿住。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是想着先坐海盗船打个底，然后再带陆鹤之去坐过山车那种最最刺激的项目。
但现在这种情况，别说陆鹤之了，她感觉自己都不太行的样子。
可是之前都和他计划好了，也说过了，现在临时反悔，他会不会觉得是她害怕了呀？
舒灵难得有这么想逞强的时刻，沉默了两秒钟之后，她还是咬牙把原本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们现在去那边坐过山车！”
陆鹤之全程在小姑娘旁边陪着，她在海盗船上什么样子，他太清楚了。
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他漫不经心地开口，直接拒绝。
“不行。”
舒灵反应的有点慢，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不行？”
陆鹤之瞥着她，眼神从上方向下睨着，语气十分没有遮掩的样子，“我不行。”
一对情侣这时恰巧从二人身边经过，陆鹤之那“我不行”三个字坦然到让那两个人都忍不住侧目。
舒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上至下，瞄到了陆鹤之下.身不可描述的位置，眼神还都带着深意……
她急得不行，直接踮起脚，一把捂住了陆鹤之的嘴。
“你能不能别瞎说话呀，什么你不行你不行的，你要说你很行！”
小姑娘手心软乎乎的透着温热，此刻紧贴在陆鹤之的薄唇上面。他感觉着她手心肌肤的细腻，也闻到了她手掌间的香气。
应该是护手霜的味道，草莓味和奶味融合在一起，甜的人发腻。
陆鹤之双眸不动声色的轻垂，末了，他就那样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感觉他好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舒灵这才放心的重新放开手。
她又朝园区里面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问他：“那你坐不了过山车的话，还想坐什么？”
陆鹤之只随便扫了一圈，最后指了指那边一个全是大人领着小孩在排队的项目。
“那个吧。”
舒灵按照他手指的方向，回过头，发现他说的是那种类似小朋友坐的摇摇车的那种项目。
舒灵：……
两个人后来几乎将所有低龄儿童喜欢的项目，全都做了个遍。
一圈下来后，舒灵累的不行。
她有点受不住了，拉着陆鹤之说：“不然今天就到这儿吧，后面好像也没什么能玩的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然后买点东西吃？”
陆鹤之其实怎样都可以，只要她陪着他就行。
所以这会儿听见舒灵说的，他一点反驳的意思也没有，直接点点头。
“好。”
绕到另外一侧往回走的时候，舒灵终于看见了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冰淇淋摊位。
她有点兴奋地拉了拉陆鹤之的胳膊，眼睛都变亮了。
“陆鹤之，冰淇淋哎，是冰淇淋呀！”
舒灵就是到今天为止，也还是觉得只有冬天的冰淇淋最好吃，尤其是游乐园里面卖的。
所以她说完话，又兴致勃勃地补充：“我们去排队买两支吧！”
这个游乐园本来就是上城非常火的娱乐场地，加之今天又是圣诞节，双层BUFF叠在一起，人多到几乎走到哪里，就要排队到哪里。
陆鹤之先是顺着舒灵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兴奋地拉着自己想直接朝那边冲过去，他及时拽了她一把。
被阻止住的舒灵，一脸不解地回过头，“干什么？你不想吃吗？”
“不是。”
陆鹤之淡声回，接着反握住舒灵的手腕，将她带到一旁的长椅前。
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安置在长椅间坐好。
“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排队。”
舒灵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仰头看他，“为什么呀？我们一起去呗。”
陆鹤之眼神淡淡扫过她的双腿，十分不经意的语气，“不是腿酸？在这等着吧。”
说完话，他没再给舒灵回应的机会，双手插着口袋转身便走了。
舒灵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心间满是诧异。
这人……怎么知道她累了呀？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想着的时候，陆鹤之已经迈着长腿走到了冰淇淋摊位前的队伍里。
他的身形真的太优越了。
此刻站在满是帅哥美女的人群中间，他依然是最惹眼最好看的那一个。
身上黑色大衣的剪裁十分合体精良，挺括的版型将他的肩线显得更加笔直，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看似姿态优雅随意，但周身那股矜贵和上位者的气息，却一点也没有消失。
天色早已经暗下去，园区里除了路灯外，还四处挂着霓虹彩灯。
彩色的霓虹灯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人群中间，陆鹤之的脸庞明暗交错，五官在侧面瞧着，更显立体，轮廓也更加深邃分明。
周围不少女孩子好像都在偷瞄他，但是他就站在那，多余的一个眼神也没给她们。
舒灵不知道怎么了，她总觉得这一刻的陆鹤之比任何时候都要帅气，她都有些被他那副好看的皮囊迷到了的感觉。
这时，衣兜里的电话忽然响起，舒灵没太在意，拿出来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按了接听。
陆鹤之在那边恰巧忽然回头朝她这边瞧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很快就对上了。
舒灵反应的也极快，一边接着电话说了声“喂”，一边很开心很开心的朝陆鹤之挥了挥手——
十分钟后，陆鹤之终于排完了队，买到了两支冰淇淋。
游乐园里面卖的东西，一般都是和一些动漫主题有关的，就连吃的东西，很多都做成了卡通造型。
而这两支冰淇淋，也是一个小熊一个兔子的造型。
兔子的耳朵是白色的，其余的地方全都做成了粉粉的颜色，看上去非常可爱又可口。
陆鹤之打眼瞧见，就感觉是舒灵会喜欢的类型，于是想都没想，就让园区的工作人员拿了这一支给他。
他自己的则是随便挑了一个。
一想到舒灵马上看到这支冰淇淋后的模样，陆鹤之就忍不住勾勾唇。
她应该会很喜欢吧，眼睛会不会也像之前开心时一样，忽然亮起来？
一边想着，他一边走回到那边。
舒灵还在那把长椅上坐着，只不过这会儿和刚刚比起来，她周身的氛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双手拄在自己身体两侧的长椅上，头微微低垂着，长发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陆鹤之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累了，走过去之后，看着她，问：“怎么了？”
舒灵没有立刻回应他，依旧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低着头，安静坐在那。
陆鹤之见她没有出声的意思，抬起手将手里那只粉色的兔子冰淇淋递过去。
“刚刚不是着急着想吃？买回来了，吃吧。”
直到这时，舒灵才缓缓抬起头。
她先扫了一眼自己眼前的那支冰淇淋，双眸低垂，片刻后，她抬起手，推了陆鹤之伸过来的手臂一下。
只见她安静地站起身，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陆鹤之。
“陆鹤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舒灵此刻的状态是难得的严肃，陆鹤之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中莫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划过。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她，问：“什么？”
舒灵又沉默了一会儿，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沉的有些深。
“当初我在天使街的时候，你是派人去盯过我吗？”
陆鹤之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丝毫没有防备，眼中闪过很明显的诧异。
而这反应几乎是马上就被舒灵看见了。
她当即又再次开口：“所以，你当初真的派人跟着我，然后看见了我被那些混混欺负，却选择了让那些人不要理会，不要管我？”
当初在A国被韩五救下之后，他曾经在闲聊时，提起过天使街的情况。
舒灵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程度的危险。
而当初如果没有碰到韩五，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回国，或者想得更严重点，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她这个人……或许都不一定了。
然而，现在有人告诉她，陆鹤之曾经知道这件事，并且还选择了无视和袖手旁观，就那样眼睁睁地让手底下的人看见她被那几个混混带走……
舒灵简单没办法再想下去了。
这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她的话让陆鹤之心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那种他完全陌生的，失去掌控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时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安静的沉默了许久，他重新抬起手，看似平静的模样，又将那支冰淇淋递到了舒灵面前。
“先吃东西吧。”
舒灵本来就很气，见他这副好像没怎么在意的态度，心底的火气更是一下子窜的老高。
她“啪”一下打开陆鹤之的手，有些失控的朝他低吼：“我不吃！”
舒灵这一下打得真的非常用力，陆鹤之对她一点防备也没有，手间一个不稳，冰淇淋就这样直接被打得掉到了地上。
卡通造型的免子脸，此刻完全没了踪影，软绵的冰体这会儿重重砸在地上，半化的汁液狼狈地溅在四周。
他们站着的位置有些偏，光线很昏暗。
舒灵就那样站在暗色里，好半晌，才再次开口。
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冷，声音里还夹杂了很明显的失望，“陆鹤之，我现在有点觉得你太可怕了，是我没有预想过的那种可怕……我好旬暂时没办法再用以前的心情和你相处，你让我先自己冷静冷静吧。”
说完这些话，舒灵拿起椅子上的包，转身便走了。
她背影看上去小小一只，白色的大衣裹着她全身，明明那样可爱明朗的装扮，但周身的气息，却又透出了一股让人害怕的冷漠。
陆鹤之被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就那样安静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冷风里。
他此刻就好像艺术馆里，那个被遗弃在角落的精美雕塑一样，脖颈上还系着舒灵几小时前，替他戴上的，那条她亲手织的围巾。
冷风穿身而过，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地上的影子孤独的拉得老长。
沉默许久，陆鹤之的表情终于动了动。
他扯了下唇角，看着地上已经坏得乱七八糟的冰淇淋，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
人可以幸福的时间，
这么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