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他掌中》
/赵十余
第五章
快凌晨的时候，陆鹤之派的司机安稳将舒灵送回了陆家老宅。
外面月明星稀，老宅周围一片静谧，只偶尔有一些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传来。
舒灵拎着一个超大的手提箱站在老宅门口，酝酿了一会儿，还是朝保安亭的方向喊了两声。
保安亭里的看门保安才睡下，这会儿被吵醒，出来开门时脸色自然不好。
尤其是他看见外面回来的，是陆家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姑娘。
保安一边不耐烦的开着门，一边和舒灵说：“舒小姐，老宅这边的门禁时间您是知道的，下次如果再这么晚，您就自己在外面将就一夜吧。”
这话说得一点不客气，显然是丝毫没有把舒灵放在眼里的模样。
她其实早习惯了，双手吃力地提着手提箱迈过大门，也没搭理对方，一步一步艰难的往里面走。
那个手提箱里面装着的，就是陆鹤之替她拍下的天价旗袍。
旗袍本身不怎么重，但是为了彰显它的价值，手提箱倒是做的十分讲究。
纯手工小羊皮的黑色箱体，镶嵌着纯金logo，打眼一瞧，有点像装价值连城的古董的箱子。
舒灵后来想了想，三千多万一条的旗袍……和古董也没差很多了吧。
进了别墅之后，这一路就顺利多了。
老宅里住的人不少，但是此刻大多都睡下了。她轻手轻脚地拎着箱子回到了自己的阁楼上，进去将房门反锁之后，她才完全放松的喘了口气。
陆明明一家人住在别墅的二楼，刚刚路过时，那一层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想必是她还没回来。
不然以她的性格，今天在舒灵这里吃了那样的亏，回来肯定是要大闹的。
怎么可能还这么安静。
舒灵短暂的休息之后，又起身重新拿过那个手提箱，打开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旗袍拿了出来。
其实舒灵说实话，这件旗袍对于她而言算是很沉重的负担。
一开始在回程的飞机上，她还和陆鹤之提了这件事，说东西太贵重了，她不能要。
那时男人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双腿轻叠，剪裁精良的燕尾服还穿在身上，领口处的领结也还在。
他头微微侧着，两根手指抵在旁边，另一只手则闲适地翻着一份文件。
从这边看过去，他镜片下的双眸微垂着，侧脸线条犹如刀裁一般，更加锋利明显。
听了舒灵的话，他一点也没在意似的，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随口便说：“没什么有负担的，送给你了你就自己处理。如果不想要，扔了也行。”
……三千多万，说扔就扔？
舒灵此刻回忆起陆鹤之当时轻飘飘的态度，还有些不可思议。
她无语又无奈，所以后面也只能先把旗袍带回来。
旗袍整体料子用的是织锦缎，月白色的料身，瞧着婉约又干净。
印象里妈妈好像有很多这样衣料的衣服，而且这种旗袍……妈妈也经常穿的。
如果现在妈妈在的话就好了，这件衣服一定非常适合她。
舒灵有些低落地蹲在那里想了一会儿，随后她小心将旗袍套上防尘袋后，便挂进了自己的衣柜。
她今天太累了，简单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没有洗，便想上床睡觉。
临睡前她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日程日历。
当视线轻扫到周末那天时，舒灵眼神忽然一顿——
那个日期的四方格子里，很规整的写着「吃饭」两个字。简单明了，除了她自己以外，几乎没人能看明白怎么回事。
她表情后知后觉的变得有些沉重，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下意识吐出一口气，爬上了床。
-
之后那几天，舒灵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躲着陆明明。
反正只要是对方有可能醒着的时间里，她都尽量保证自己不在老宅，偶尔还会在宠物店将就着住一宿。
转眼到了周末。
这天店里客人有些多，舒灵从早忙到傍晚，后来快下班时，她才有时间闲下来看看手机。
屏幕上有几条消息提醒，两条是叶繁发来的，两条是以前来过宠物店的顾客，还有一条……
是舒灵的养父，陆平怀。
陆平怀平日里很少和舒灵联络，一般情况都是有事说事的状态，而他们对话框里最近的消息，几乎全都是和时间相关的。
「六点」、「八点」、「七点半」……
而今天发过来的新消息，则是「七点」。
别人看了或许会一头雾水，但是舒灵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零十分钟。
这点时间，想休息一下估计是不成了。
舒灵想着，认命地拢了一把头发，然后起身换下白大褂，走去洗手间那边打算整理一下。
下班时，宠物店的门口果然如以往每一次一样，停了一辆熟悉的豪车。
上车后，司机只象征性的和舒灵打了声招呼，接着便专注地开车。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处大厦楼下。
这栋大厦是上城最地标性的建筑之一，除去底下几层的奢侈品专柜外，最出名的还要数顶楼的旋转餐厅。
而舒灵马上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她一路坐着电梯上了顶楼，进到餐厅后，第一时间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了那一家三口。
陆明明本就等的不耐烦，这会儿见她来了，忍不住直接阴阳怪气的开嗓。
“小灵可真忙啊，今天又让我和爸爸妈妈等这么久。”
舒灵知道她是故意的，也不在意，只平静的和陆平怀方青莲两个人打了招呼，便抽出椅子坐下。
这种“家庭聚会”一开始是陆平怀提出来的。
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们这“一家四口”几乎每两周就会出来吃一顿饭。
而餐厅这边也是陆平怀定的，平日里经常会有圈子里的熟人来这边吃饭，碰见他们时，所有人都会夸一句他们的家庭氛围真和谐，而字里行间之中，也透露出了对陆家和陆平怀的赞许。
毕竟能将舒灵这个“野种”一直留在身边，还像以前一样加以照顾，当成家人……任何人瞧见，都会觉得陆家人都是慈悲心肠的活菩萨吧。
而之所以会有这种两周一次的“家庭聚会”，目的也是差不多在向外表演他们这一房的“家庭和谐”。
舒灵作为这场演出的主要角色，自然每一次都必须出席。
……
陆明明的阴阳怪气没有得到回应，她心里自然气不过。
之前慈善拍卖会上的事情，她还没有机会找到舒灵算账，如今很不容易逮到人，她怎么甘心善罢甘休。
不过对面的方青莲像是察觉了她的心思，用眼神阻止了她一下，示意她先不要急。
陆平怀没有注意她们的小动作，他叫来服务生点好餐后，趁着等待的间隙，问舒灵。
“最近店里很忙？”
他说话时语气和脸色都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舒灵早习惯了这个男人如今的样子，这会儿听见他的问题，也只是点点头，还算从容地回：“确实有点忙，有两场小手术。”
陆平怀难得面露认可地点点头。
“不错，有自己的事情做，很好。”
陆明明自打毕了业就没有出去工作过一天，平时也是花家里的钱，无所事事地过着大小姐生活。
本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听见自己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夸了舒灵，她心里酸的厉害。
这会儿几乎没过脑子的，直接顺势道：“你这种水平，应该也做不了太复杂的手术吧？该不会也是谁家的母猫跑出去，然后带回来了野种要你处理……”
陆明明这话很露骨了，挑人痛点暗讽的意思十分明显。一旁的方青莲下意识皱了皱眉瞧向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平怀。
果然，男人已经微微开始皱眉了。
舒灵这边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见她没开口，陆明明迫不及待又想说些什么。
“你……”
这次她刚要开口，就忽然被陆平怀严声阻止。
“好了！没用的闲话不要说了！”
男人声音冷沉，语气已经可以算得上严厉了，陆明明心里本就不舒服，此刻被父亲一凶，整个人更加委屈了。
后来这顿饭，桌上的四个人吃的都很沉默。
陆明明有点赌气，一直没出声，方青莲则是摸不清陆平怀的情绪，也没敢说话。
舒灵面对这样的情况，心里倒是舒服的很，食欲都比刚过来时好了一些。
饭吃到中途，陆平怀遇到了圈子里的熟人。那人简单和他寒暄几句后，又邀请他去他们那桌坐一坐。
陆平怀抵不住热情，很给面子的起身跟着走了。
方青莲见状，第一时间用餐帕擦了擦嘴，也跟着起了身。
“明明，你跟妈妈出来一下。”
她明显有话要单独说，舒灵听得出来，陆明明自然也听得出来。
她本来还想趁着陆平怀不在收拾舒灵一下呢，这会儿也只能先忍了忍，咬着牙瞪了舒灵一眼，转身和方青莲走。
餐桌上一时只剩下了舒灵一个人，她乐得轻松，牛排在嘴里吃的更香了。
隔了一会儿，桌上对面的位置有手机铃声响起。
舒灵看了一眼，发现是陆平怀的电话没有拿。
起初她不想管，但是手机循环响了两遍，周围别桌的客人已经投过来一些异样目光了。
她实在没办法，只能站起身先将手机拿过来。
陆平怀那边的寒暄好像还没结束，舒灵犹豫着要不要将手机给他送回去呢，无意间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备注。
【b】
备注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母，而上面的来电ip显示的也是国外某个地方……
不知道怎么回事，舒灵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是界面，脑海中疯狂闪过妈妈的身影。
这通电话会和妈妈有关吗？
她怔楞的呆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铃声停了又开始响，她忽然鬼使神差地按了接通键。
那一刻全世界好像都被按了放慢键，舒灵慢慢的将手机举向耳边，胸腔中的心脏开始跳的一下比一下快。
然而，就在听筒马上贴到耳朵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从旁边出现，一把夺走了手机！
舒灵整个人都像从高空坠落一般，猛的有一瞬间失重感。
她慌张回过头，发现是陆平怀回来了。
此刻他正拿着手机看，在看清了来电备注之后，也不知怎么，他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毫不犹豫的先挂断了电话，接着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睨向舒灵，眼神冰冷可怕的厉害——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