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时荔都心不在焉地想着手里的信笺,和上面的字。
此去经年,她和顾矜宁除了六年前匆匆见过那一面,之后再不曾见过。如今虽然先帝早已驾崩,幼帝登基,但顾矜宁的身份依然是见不光的罪人,现在却敢悄悄在自己的马车留下手炉和信笺,这胆子未免太大了。
而她之所以瞒着时瑄,也不是信不过,只是当年亲娘让她从此三缄其口,她便要说到做到。
马车搭载着她们,终于来到了繁盛的京城。
亲舅舅已经在城门口等候多时,舅母带着一儿一女急匆匆地奔向他,一家四口终于团聚。
只有时荔和时瑄站在旁边,被默默地疏远,像极了外人。
她们本来也就是外人。
过了一会儿,舅舅仿佛才看见她们,放开家人走过来,负着手对她们点头笑了笑。
“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很好。”
疏离客套了一番,终于来到了舅舅在京城买下的府宅。
不算大爷不算拥挤,只是时荔和时瑄被安排住到了厢房,舅舅还特意过来对她们说:“这处很好,你们就安心住着吧。”
两姐妹不置可否,寄人篱下本来也不好挑剔许多,只是舅舅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人难过。
“你们爹娘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算我如今升官,也不好提起他们。你们以后也尽量不要出门,被人知道了身份,对谁都不好。”
趋利避害是世人的本能,但眼前的是亲娘的亲人,这样说话还是让人寒心。
时瑄有些不忿,被时荔悄悄拉住了袖子,对她摇了摇头。
她们都初来乍到,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本来也没想过指望旁人,所以舅舅这么说就让他一说,没必要争一争二。
舅舅在两人这边说完这番话,回头到自己儿女面前,却是慈父的做派。
尤其对苏媛,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媛媛慢慢长大了,爹一定为你仔细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苏媛心中还惦记着客栈中见过的人,闻言含羞带怯,拉着她爹的袖子撒娇一番,最后将客栈中遇见的年轻人娓娓道出。
听着女儿诉说,舅舅只皱眉疑惑,并不能猜到对方是谁。只看着女儿满脸期冀,便好好回答,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巡查。
有了这颗定心丸,苏媛总算心满意足了。
虽然舅舅的官职不大,但家眷来到了京城,总是要与人交际走动的。只过了几日,就有舅舅同僚家的夫人递来请帖,让舅母带着苏媛前去赴宴。
舅母一如既往不想落人口实,把时瑄和时荔又叫到跟前,虚情假意地让两人也准备跟着前去见见世面,心里却巴不得她们拒绝。
“舅母美意,我们心领了。”时瑄按早早商量好的,直接拒绝了,“我和荔儿身份尴尬,还是少出现在人前为好,知道舅母疼我们就行了。”
“你们这是……哪至于这么小心,真是的!”舅母假意嗔怪,笑容却难得真心实意。
这样多好,双方都省事。
但她和带着苏媛出去见世面,时瑄和时荔也没有闲着。
几乎前后脚同时出门,时瑄直接去与韩钦见面,时荔则终于能够看一看自己早早在京城的铺面。
早先被舅母赶出去的嬷嬷年事已高,这一次并没有跟着前来京城,而是留在江南养老。
但她们也早就安排了信得过的人,与时荔交接京城的铺子。
生意越做越大,时荔也觉得有了银子,心里的底气也足。
她先来到开得最大的胭脂铺子,一走进去就看见穿着华丽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生意显然好得不得了。
不得不说,弹幕是有点儿东西的,给她支的招,这几年让铺子赚得盆满钵满。
时荔没有惊扰其他人,只悄悄找到一个伙计,给她看了信物,伙计立刻把她请上二楼,同时把掌柜喊了过来。
掌柜来时,还把近一年的账本也带了过来,恭恭敬敬请时荔过目。
时荔便坐在安安静静的雅间,认真端详着账本。
坐得久了,感觉屋里闷不透气,便打开窗户想换一换气。
外面是宽敞的街道和匆匆的路人。
在这其中,时荔的视线忽然落到了一处不同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