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贾母宴请楚祯、薛宝钗、秦二姑娘——也就是秦可卿。
在唐朝弘义宫,是用分餐制宴请宾客,但到了大顺朝,又是合餐制。
不过,有公筷公勺,且离得远的菜,王熙凤、李纨等会帮忙去夹,坐着的人不用站起身。
楚祯之前是紫鹃帮忙盛远处的菜,如今则是换成了晴雯。
她从来到贾母这里后,脸上表情就有些微妙,想来是看到了王夫人。
因为楚祯看到王夫人的表情更加微妙,一副坐立不安,好勉强才挤出个笑容来。
有种青楼接客接到糟老头时强颜欢笑的美。
楚祯在心里直笑,忽然见到对面的秦可卿也坐立难安,拼命给他眼色。
“怎么了?”
楚祯用眼神问她,秦可卿悄悄示意了下旁边,楚祯看去,才发现是旁边桌的贾蓉正痴呆呆的望着秦可卿。
他看过去,众人也就看到了贾蓉这模样,贾琏拍了下他的手。
秦可卿放下心来。
贾蓉看她就让他看,只要楚神仙注意到就成,如今便是贾珍在,她也不怕了!
贾母注意到了这事,转头叮嘱贾蓉道:“别再念着你先前的媳妇,过些日我再求人给你说门亲事!”
虽是秦仙姑仙逝,但毕竟刚“死”没多久,至少要等个半年一年再续弦。
众人都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贾蓉竟是站起身,给贾母行了一礼后,求道:“老太太,不瞒着您,我总是忘不了我那媳妇,如今见到秦二姑娘,更是想起我和她拜堂的时候,可怜我和她还未相处几日,她就……”
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可卿。
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欲要再娶秦二姑娘之意!
“胡闹!”
贾母训斥他:“这等话你也在楚神仙面前说,也不想想你家里的情况,莫要再说了,坐下来。”
前一句是指贾蓉没礼数,后一句是暗指贾珍的事。
“是,老太太。”
贾蓉不甘心的坐下。
贾母这才给楚祯赔罪。
楚祯意味深长的对贾蓉说:“小蓉大爷还是顾着自己家里事先。”
众人神情古怪,却也没说什么。
楚神仙发话,贾蓉只得又起身行礼,表示谨遵神仙教诲。
秦可卿朝楚祯露出羞涩笑脸,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她不出大观园,谁也勉强不了她!
不一会,酒菜端上。
“老爷,”晴雯在楚祯耳边低声说,“待会您要吃点什么就跟我说,我去给您夹过来。”
她第一次干这活,但到底不难,且太太、大奶奶、二奶奶也站一旁伺候呢。
楚祯“嗯”了一声。
他旁边坐着的黛玉,瞥了太太一眼。
宝钗倒是安安稳稳的坐着,也是坐楚祯身旁。
贾宝玉也在这一桌,不然光楚祯一个男客,也显得不好。
“晴丫头我看着挺好,模样又标致,人也伶俐,近些日子我屋里的针线做的糙了许多,别的丫头婆子做的都不如你!”
贾母先对楚祯身后的晴雯夸赞,又转头朝王夫人不轻不重的责怪:“你先前来跟我说晴雯这不好那不好,我看着就挺好,别信在背后嚼舌根那些人的话!”
晴雯瞥眼瞧向同样站着的太太,见她如今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只是喏喏答应着,哪里还有当初赶她走时威风凌厉恶心人的模样?
哼!
晴雯心里痛快极了。
那日被王善保家的和太太当面骂,二人一起说她是狐狸精,专勾引宝玉……呸,宝玉房里勾引他的人多了,一個个都想爬他的床去当姨太太,她却不稀罕!
太太似乎对她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她没听清,也不想去听,连眼神也不给她一个,只站在神仙老爷身后。
“老爷。”
晴雯看着桌上的菜,低声道:“那猪肘子看着炖得挺好,我给伱盛一个来?”
楚祯看了一眼那道火腿炖猪肘,里面放有五六个肥瘦适中的猪肘,回她道:“不好拿着吃,你给我盛点山药汤来。”
“老爷稍等。”
晴雯拿起碗用勺子去盛汤。
黛玉也想喝,紫鹃给她也盛了一小碗。
贾母看向那道骨头山药汤,王夫人便也盛了一勺子来。
另一桌的贾琏贾蓉来给楚祯敬酒,贾母不急喝汤,朝贾蓉笑说道:“你家老爷还在观里头?”
这里的老爷指贾敬,贾珍该是叫珍大爷。
楚祯黛玉看过去,宝钗却看了他一眼,大约知道什么事了。
“回老太太,老爷还跟之前一样在观里。”
贾蓉忙回道,忍不住又望向秦二姑娘,越看心里越喜欢,完全就跟他媳妇一个模样!身段好,性子柔和,袅娜多情……
贾母转头对楚祯说道:“不敢瞒着楚神仙,老身设下今晚的筵席,也是想求问楚神仙,我那侄子炼的那些仙丹,吃起来到底管不管用?”
说着,又抹着眼泪道:“前些日他炼了一炉,吃了后脸色涨紫,小蓉大爷和他父亲急忙去看,好险救了回来。我实在不想见他家事也不管,整日在道观里烧那些丹,所以才来求问楚神仙!”
被老太太喊“小蓉大爷”的贾蓉,身体一抖,看向老太太又看向楚神仙,最终没说什么。
楚祯没注意称呼的事,对贾母说道:“我没见过他是怎么炼丹,但估摸着九成九没用。”
除非黛玉开口,否则楚祯不会管贾敬吃丹药胀死的事。
贾母叹道:“玄真观的道士们也都劝他别吃,他还是要吃,罢了,吃死了我也管不着,你只把神仙这句话告诉他就是!”
后句话是对贾蓉说的,贾蓉忙应下。
贾母也就只有这一件正事,很快说完,众人就专心用宴,说话也很小声。
吃完后,下人们上来,准备撤下宴席。
楚祯看向贾母笑问道:“老太太,这饭菜是拿去赏给下人,还是留下一顿再吃?”
他一开口,众人就纷纷看来。
贾母看了眼桌上剩余大半的菜,对他笑说:“一些拿去赏给丫鬟婆子们,让她们也尝尝,一些好吃的留起来下顿吃,楚神仙是想带一些回去赏给丫鬟宫女们?”
楚祯点头,说道:“那猪肘看着不错,我要两个回去,晚上吃宵夜。”
晴雯立时羞得满面红。
刚才在旁边听得真切的黛玉,掩嘴笑起来,众人也看出来了,是晴雯想吃猪肘,故而楚神仙才开口要。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马上吩咐鸳鸯,派人把那一盆还剩五个的猪肘端去潇湘馆,再搭配荤、素、粉条等,好让楚神仙和黛玉今晚吃。
黛玉笑道:“老太太,用不着那么多,只两个猪肘和一些菜就成,剩下的留给大家吃了。”
“哎哟,一顿饭值几个钱,还让来让去的。”
王熙凤笑着说,命丫鬟上前,把菜送去潇湘馆。
“多谢老太太。”
楚祯朝贾母道谢。
气氛比之前好了些,毕竟他主动要了贾家的食物,关系由此拉近不少。
贾母笑说道:“这些日我按楚神仙说的,每日早晚有闲心了就去园子里走走,如今吃了饭后呆坐着反倒觉得闷起来。”
楚祯听出她意思,笑道:“我跟林姑娘正要去散步,老太太不如也一起去,到了园子坐会,休息小半个时辰再散步!”
饭后休息半小时再运动。
贾母搂过黛玉笑说:“亏得我外孙女在,不然别想和神仙一块散步。”
众人都笑起来。
贾母随即命她们,指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宝玉,迎春三姐妹等,一起陪着去。
贾琏、贾蓉起身朝贾母告辞。
楚祯说了一句:“琏二爷不一起去吗?”
贾琏愣了下,看了看他表情,见是随意邀请而非特意请他,才忙回道:“我要去给老爷回话,改日再来请楚神仙,咱们一起去城内喝上一盅!”
黛玉瞥了他一眼,又瞧向楚祯。
“也行。”
楚祯答应下来,不能来大顺朝就是呆大观园跟林妹妹腻歪,偶尔也要出去走走。
黛玉又瞧了他一眼,眼神隐约有别的意思。
贾琏,贾蓉离开了。
贾母让楚祯、宝钗、秦二姑娘稍坐,她去换身衣裳。
邢夫人王夫人等,也各自回去换衣服。
楚祯又不禁感慨,古代王公贵族的礼仪实在多,吃饭一套衣服,散步一套衣服,如果去见客,又是另一套。
和黛玉她们聊了一会,贾母等更衣完毕,众人一起往大观园走去。
从正园门进,往右走,来到平坦宽阔的大路,左前边就有一个建在桥上的亭子,左右两侧都是活水,亭中设有石桌石椅。
贾母落座,楚祯和黛玉也坐下来,鸳鸯命人端上茶——这饭后茶原本贾母是马上喝,如今都挪到了饭后小半个时辰再喝。
“算着日子,你母亲的信也该回来了。”贾母对黛玉说道。
“嗯,老太太不必牵挂,母亲会平安到达的。”
母亲她带着楚大爷给的纸条,遇到事情能多有一层保障。
黛玉看向楚祯,却见他望着别处。
黛玉顺着他目光看去,见那边秦姐姐正与探春二人,端着个盘子,从里面抓了米饭、玉米粒,由面团混杂着,往水里扔,从桥上看着金鱼抢食吃,秦姐姐欢快的笑声不断传来。
更气人的是,楚大爷也站起来走过去,与秦姐姐一起喂鱼去了!
“老太太,我过去看看!”
林黛玉朝贾母说了一声,也走过去,特意与他之间隔着秦姐姐,再抓起一些饵料扔水里,扔得远远的,引得鱼儿飞快去抢食。
楚祯转头看向了她。
“哼!”
林黛玉不想看他,再抓起一把面团,远远扔出去,扑通一声落水里。
楚祯笑起来,也捏起一个团子,简单一抛,却扔得比她更远。
黛玉鼓着嘴看过来,唇瓣嫣红小巧,很是好看。
“噗嗤”秦可卿笑得伏在瑞珠肩上。
“林妹妹……”
坐着看的贾宝玉张了张嘴,明显是有话想说,但又不好。
贾母无奈说道:“你们都顽着去,不必陪我了。”
贾宝玉忙过去也要喂鱼。
黛玉却没兴致了,在婆子端来的水盆中洗了手,白嫩嫩的小手拍了拍,用手帕抹干。
楚祯喊了下她,黛玉忙跟上,和她们一块走去岸边的柳树下。
一会儿后,贾母也起身准备走一走,众人又回到她身边陪着,边走边聊天。
楚祯看着园子内的景色,再听黛玉,秦可卿,宝钗和探春她们的笑声,才觉得这园子起到了作用,而不是修了就放着浪费。
与他有相同看法的还有贾政。
听了贾琏的禀报后,贾政笑道:“这园子花费不少,但到底有用,老太太如今比先前健朗了。”
又吩咐他:“你让你媳妇多留意些,园子里缺什么就去买回来,还是用官中的钱。”
官中,就是贾府的公共账房。
贾琏笑道:“老爷是不知道,如今园子的钱都是宫里出,林妹妹负责管着,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来。楚神仙的行宫里,满屋子都是圣人赏赐下的名贵器物!”
贾政听了,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