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胤禛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念,好在这首摇篮曲简单,叶冰裳马上就会了。
伴随着摇篮曲的歌声,两个孩子进入了睡眠,胤禛也闭上了眼睛,眼角似有泪光划过。
他在想太后,还是在想孝懿仁皇后,又或者在想他缺失母爱的童年吧。
这种事看见了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帝王的情感素来不愿向外流露,就像每当嫔妃犯错,胤禛心中再气愤,都会维持住面上和语气的平稳镇定。
可今日叶冰裳想要赌一把,她将两个孩子交给乳母,放轻脚步靠近胤禛,伸手环抱住他,下巴依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安慰他。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只知道她小时候受委屈的时候,是很希望有一个人这样抱住她的,什么也不需要做,静静陪着她就好了。
胤禛迟迟没有反应和动作,叶冰裳头脑快速运转,她已经没有情丝了,但她已是妃位,又有两个孩子,胤禛即使不喜,也不能不顾及她的颜面。
心中想定,心跳恢复平稳,同时,胤禛也伸手将她环抱住。叶冰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赌对了。
两人合衣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虽然情丝已经消散,但胤禛对她的情意和眷恋似乎并未收到影响,她虽感到诧异,但并不会往外推送上门的好处,更不愿深想。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后宫好像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华妃虽已复位解禁,但仍然未复宠,但第一个打破这层表象的,却是甄嬛。
这是自甄嬛小产后,第一次来叶冰裳的宫殿,以看望公主和阿哥为名义。
甄嬛打算请叶冰裳帮忙,她失宠太久了,连内务府都是怠慢她,又不愿意低头向一直依靠她的安陵容求助。
可一进永寿宫,就被永寿宫的宽敞奢华刺痛了的双眼。困在笼子中的人最怕比较,前世的安陵容如此,甄嬛也不会免俗。
原先叶冰裳只是住在咸福宫的侧殿,甄嬛可能还觉得没什么,碎玉轩再偏远,那她甄嬛住的也是主殿。
但重新修缮的永寿宫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面积布置都不再是碎玉轩可以比的。
甄嬛心中不甘憋屈极了,她自小到大样样拔尖,样样都比旁人优秀,所以什么东西都只要最好的。
纵使入宫后,因为叶冰裳的家世比她好,所以位份在她之上,但她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新人,足以显示出皇上对她的特别。
可如今,她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她怎么会步步落后于不如她的叶冰裳?
叶冰裳将甄嬛眼中的嫉妒不甘尽收眼底,心中划过一抹畅快,你们这些视爱情为人生最高理想的人,难道真能毫不在乎荣华富贵吗。
甄嬛见叶冰裳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招呼她,生怕怠慢了她,心中进一步确定眼前的兰妃早已不是昔日的眉姐姐。
再看到那一对雪玉可爱的龙凤胎正躺在摇篮椅对着叶冰裳笑,甄嬛只觉心如刀割,连带着小腹都隐隐作痛。
心中对华妃的恨意和对果郡王的怨怼又增加了几分,又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只能忍下心中的别扭,向叶冰裳行礼问安,“兰妃娘娘金安。”
“免礼,莞嫔随意坐吧。”叶冰裳招呼一声,眼神依然温柔地看向两个孩子,嘴巴却也没闲着。
抢着甄嬛开口前,先声夺人道:“我们终究不似从前了。”
甄嬛被噎了一下,原本想说的话也不好再说,只能干巴巴道:“眉姐姐已是兰妃,自然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叶冰裳侧脸对着甄嬛,用甄嬛看不见的另外半张脸勾了勾唇角,心中嘲讽,甄嬛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喜欢将责任推在旁人身上。
这场一厢情愿地姐妹情从前世纠葛至今,也该有个了结了。
叶冰裳命采月和采星将两个孩子抱出去,又命芳芷和玉骨在门外留守,做完这些才平静地看向甄嬛。
“你既然主动来找本宫,定然有话要说,有事要问,直说吧。你知道本宫的性子,从来最不喜欢七拐八绕的,没得让人心烦。”
甄嬛有些愣住,似乎一时有些不适应她的冷淡,“眉姐姐这是要同我彻底生分了吗?”
实在是可笑,从始至终都是甄嬛小产后故意疏远她,今个儿甄嬛又想和好了,她就得喜滋滋地往上贴不成。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叶冰裳可不是沈眉庄。
“你为何会这样想?若是彼此坦诚相待,有话直说,又怎么会生分。”叶冰裳语气冰冷,毫不退让,直接用前世沈眉庄训斥安陵容时的话回怼。
“是啊,姐妹之间坦诚才是最要紧的。”甄嬛露出受伤的神情,语气暧昧,好像叶冰裳才是那个不够坦诚之人,“不知何时起,眉姐姐也不如当初那般坦率了。”
叶冰裳怎会被这三言两语情感绑架,丝毫没有动容自责,直言道:“本宫不似以往坦率,你莞嫔更不是坦坦荡荡。”
“谴责旁人也该先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问心无愧,难道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从未欺欺瞒过本宫吗。”
听叶冰裳言辞犀利,直戳要害,甄嬛眼中闪过气恼,真是没料到昔日对她百依百顺的眉姐姐一朝成了兰妃,竟就此和她翻了脸,不由得语气也有些冲。
“眉姐姐想说什么便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妹妹不知道有何处得罪了姐姐。”
“莞嫔,看在你我从前姐妹一场的份上,本宫便奉劝你一句。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将旁人都当成了傻子。”
“眉姐姐这是何意,我不曾……”
叶冰裳抬手打断她,“你扪心自问,自本宫复宠之后,你为何几次三番疏远本宫,今日又是为何前来。难道是你贵人事忙,终于记得还有本宫这位姐妹了。”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虽和前面一样,但听起来却很是阴阳怪气,甄嬛面色闪过尴尬难堪,一向巧舌如簧的嘴呐呐无言。
“你既说不出来,也不必再演什么姐妹情深。”叶冰裳轻哼一声,正眼看向甄嬛,正色道,“本宫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像旁人那般害我,往后你我依然可以互相扶持。”
“至于恩宠,本就是各凭本事,本宫从不是那等善妒吃心之人,希望莞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