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令祎到了家,先去看琴瑟斋了冯氏,冯氏病情平稳,她亲自侍候完汤药,方回了山月居。
刚回园子,解了雪氅,去了已经备好水了的耳房。
她赤身坐在浴桶里沐浴,抱琴在她身后,为她轻轻地按摩肩膀,热气氤氲,申令祎的两条手臂趴在浴桶的边缘之上,下巴发在手臂上,有些出神。
抱琴关切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申令祎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翕动,收回了思绪,问道:“今天遇到了张贵妃,她竟然和谢家有亲戚,你知道这个吗?”
抱琴和侍书在谢府和全府上下关系都极好,自己不曾听过的,也许她们知道。
今日她见到张美人不免好奇。因为她在谢家四年,从未知道张美人和谢家有亲戚,这让她莫名地把上一世谢允当上首辅和张美人所生的皇子联系到一起。
至于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她苦想不出。
抱琴说道:“姑娘,我今天遇到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这样做。”
申令祎微微侧首,问道:“甚事?”
抱琴皱了皱眉,不满道:“今天叫我当的东西我没敢当,那黑心肝肺的当铺掌柜,粘上毛,比猴还精呢。”
抱琴扁了扁嘴,说道:“他好像瞧了出来我们急着用银子,两千多两的自鸣钟,他只给一千五百两。”
“嗯。”申令祎轻轻点了点头,她其实也猜到了当铺会趁火打劫。
抱琴眉间有些为难,轻声说道:“姑娘,我没当,要不我们在账上先支一千两用吧。”
她知道,小姐不肯将这件事让老爷和太太知道,但是,当铺的人也太黑心了,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申令祎淡然,说道:“嗯,我们不能这么吃亏,我和老爷说一声,从账上支一千两吧。”
抱琴轻轻揉捏着她腻白的肩膀,说道:“正是了,才不让那黑心肝肺的掌柜,敲诈咱们呢。”
申令祎半个人都趴在桶壁上,淡淡一笑。
这时,珠帘波动,侍书拿着一封信进来,说道:“姑娘,姑爷又来信了。”
……
晨光映雪,一辆精致的马车走在大街上,车轨碾在路面积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申令祎坐在马车里,眉头紧蹙,昨夜谢允来信,说自己弟弟申愚去了蓟州找他,要谢允把他安插进东南抗倭的戚家军里去。
按说,谢允善于识人,做事周全,他也该知道自己弟弟这是糊涂犯蠢,胡作非为。直接拒绝了申愚,把他押送回申家就行了。
但谢允在信上说,自己同意帮申愚向戚将军本人举荐了,后天就送他去浙省军营里。
申令祎看完,一阵心累,
谢允还说,让她先回一趟家把他的雪氅拿回来,顺便给他母亲报个平安。
申令祎这才不得已回到了谢府。
……
申令祎走进蓁院,突然发现这院子里的下人们见了她好像都变恭敬了不少,且都有点眼生。
她差点以为来错地方了,赵显家的引着她来到了正屋,申令祎刚跨进门槛,见赵氏歪在一张铺着雪貂皮褥子的八仙榻上,一脸喜色。
申令祎照例给她问了安,把自己来的目的同赵氏说了。
赵氏听完,眼尾爬上一抹笑意,说道:“喏,都已经收拾好了,香兰,快拿上来给她。”
话音刚落,赵婆子抱着一个绸巾抱着的一个包袱进来,几步上前,放到申令祎手边的案几上。
申令祎看了一眼,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她转身对赵氏说道:“见过婆母了,因为夫君要我尽快过去,令祎不敢拖沓,这就动身去了。”
赵氏眼中笑意不减,说道:“嗯,你早些去吧,对了,你不是在家陪亲家母吗?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且多陪陪她。不着急,不用急着回来。”
申令祎抬眼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赵氏,并没有误以为赵氏怎么如此体贴,心知肚明赵氏的小九九。
她如今已经对赵氏没有了任何期望,所以一丝也不失望生气,她福了福身行礼,让侍书拿上包袱就走了。
赵氏看着儿媳妇离去的身影,哼哼了两声,昨天她得知儿子快要回京了,心中十分骄傲。
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坐上尚书之位,自己凤冠霞帔,诰命加身指日可待。想想自己被东院的那个女人压了十几年,终于能狠狠地扬眉吐气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自己这个自视甚高的儿媳妇,是东院那个女人的亲侄女,要沾自己儿子一辈子的光,想到这里她就有点郁闷。
凭啥呀?都怪东院那个女人给自己儿子定了这么亲事,太可气了。
不过呢,自己到底是她婆婆,她不是赖在申家不回来吗?哼哼,等自己儿子风光回京,她想回来,自己还不给她台阶下呢。
……
申令祎出了谢府,上了马车,马车里放了了一个铜盆,里面燃着细长细长的银丝炭,暖烘烘的。
她坐在车上,手中抱着一个汤婆子。
抱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说道:“姑娘,姑爷以后是位极人臣的,您……您真的要和他和离吗?”
申令祎蹙眉,说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抱琴回想起方才在蓁院正屋时,赵氏说的那句话,“你不是要在家陪亲家母吗?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不用急着回来……”
瞧着赵氏收敛了没多久,又嘚嘚瑟瑟起来了。抱琴心情有点沉重,如赵氏所想,姑爷现在是顶顶有前途的人,任谁都不会放着好好的尚书夫人不做。
她笃定小姐会自己回来,但是小姐已经和姑爷之间吵了那么多架,碎掉的镜子还能恢复如初吗?
想到这里,抱琴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姑娘,姑爷现在可是尚书啊,以后能位极人臣也是有可能的,你若是和他和离了……”
申令祎淡淡说道:“你想说,我和他和离了,也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了。”
抱琴和小姐自幼一起长大,主仆情谊不同寻常,她直率地点点头,劝道:“你说,到时候,赵氏还不得尾巴翘上天去。”
申令祎双眸失神,缓缓说道:“他是很好,可以荣及自身,贵显妻子。”
抱琴不解道:“姑娘,您要不要在思量思量这件事。老人说,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碰呢,我瞧着姑爷对您是有心的,且他已经改了,听大太太说,蓁院的那些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下人,都被赶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