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吉时到了。”
朱红色的门被人从内推开,光争先恐后的涌了进去,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迎着光从暗处走了出来。
邵焱眼神一亮,目光灼灼的追随着她的身影,巨大的欢喜包裹着他,就连吹到脸上的风都变得温柔起来,每走一步仿佛都踏在软绵绵的云彩上一样让他飘飘欲仙。
他几步上前牵住她的手,其实按照规制,他牵的应该是红绸,但他改了。
他就想牵着她的手,一起去拜天地,拜祖先。
冗长的宫道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脚下则是看不见尽头的红色长毯,礼乐咿咿呀呀的响起为这盛大的场面增添了热闹的氛围,满皇宫皆张灯结彩庆祝这一盛事。
城外却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崔衡耳边回荡着战马嘶鸣与金戈铁戟的交击声,他提剑与众将士冲杀,剑下倒下一位又一位敌人。
可这座城池坚若磐石,他们久攻不下,头顶不断射来冷箭,身边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那架在高墙上的纵云梯被敌军推倒又重搭,好不容易有人冲了上去却又被高墙上的人用剑刺死……
他分不清这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侯爷,这城今日是攻不下了,我们先停下吧,待夜间敌军疲惫时再攻如何?”
崔衡额上青筋暴起,素来冷静平缓的男人如今却似疯魔了一般,“继续攻。”
“侯爷,冷静啊。”
“优势在我方,只要我们等一等,京城必破。”
“敌方本就人心不稳,我等继续强攻,定能攻下。”
“与其徐徐图之,不如一鼓作气。”
这话虽也有道理,但秦楠总觉得崔衡之所以如此急迫是另有原因。
“秦楠,你再带一队兵士去攻北门,那儿的防守最为薄弱,若北门不支,谈青平定要派人前去支援,届时我再用火车强攻此门,定能一举破城。”
秦楠虽坚持认为强攻不如围而不攻,但他见崔衡坚持便也只得颔首领命了。
柳婵真与邵焱完成各种仪式后便入了他早已准备好的新房,整个宫殿都被红漆刷过一遍,里里外外皆是红艳艳的,十分喜庆。
邵焱扶着她坐在雕刻着龙凤纹的床榻上坐下,随即满眼笑意的挑开了柳婵真头上的盖头,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露了出来,浓长的眼睫半垂但仍掩不住她水汪汪的眸。
宫人适时端着两杯酒上前,邵焱将两杯酒全部拿起,一杯给柳婵真,一杯留给自己。
“皇后。”邵焱轻声唤着,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唤她了。
若非是当初司云华生事,这一世他早就与柳婵真是夫妻了。
柳婵真微微抬起眸看他,眼神甚为平静,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该喝交杯了。”
柳婵真点了点头,随即举起手将胳膊靠近邵焱,两人的手臂纠缠在一起,而后一同饮下了这杯酒。
喝完交杯酒后,柳婵真轻声说,“皇上,不如让他们都出去吧。”
“今日既是我们的大婚,喜房里不该留这么多人。”
邵焱也觉得站在旁边的宫人们有些碍事,便抬手挥了挥让他们都下去了。
众宫人如释重负,纷纷退下。
如今崔大人的兵马已然开始攻城了,他们谁都知道京城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城破,而这时的君主不思对敌之策,不思应对之法,反而在这里大婚。
皇上找死,他们可还不想死呢。
虽说有禁卫军在,他们这些宫人做不了什么,但已经有不少宫人都悄悄躲起来了。
一时间,刚刚还纷扰的宫殿顿时静了下来,柳婵真主动上前一步拥住了邵焱的腰。
邵焱细长的眼睛瞬时睁大了,眼中满是惊喜,可他的笑容刚爬上嘴角,就蓦然一滞,神色变得僵硬起来,随即他的脸色也变得很白,眸中先是惊讶后是释怀。
柳婵真带着满腔的恨意将匕首送入他的腹中,随即又似不解恨一般连捅了三四下,从他腹中流出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同时也染湿了她的嫁衣,邵焱拥着她的手终是没了力气慢慢垂了下去,人也跟着踉跄一步,随即半跪在地上,血从他的指缝中源源不断的涌出。
柳婵真垂眸看着快要死去的邵焱,此时此刻,她蓦地想起了中箭而亡血怎么也止不住的司云华,又想起自己前世在他手上所受的折磨。
她跟着蹲了下去,凑近他似乎是想要看清楚,看仔细他死的过程。
这个一直带给她无限阴影的人终于要死了。
原来他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原来他也不是恶鬼,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受了会流血,也会疼,也会死。
真奇怪,她原来为什么要那么惧怕这样的一个人?
她静静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可心中的恨与怨却没有随之一并流去,反而似乎又多了几分迷惘。
他要死了。
他死了,可司云华也活不过来,她先前所遭受的罪也还是在那儿驱散不去,似乎什么也改变不了。
反而随着他的死亡,让她不知往后该恨谁。
邵焱抬眸看她,面色白得吓人,额头是大片大片的冷汗,这种时候,他竟还在笑,好似不怕疼,不怕死一样。
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再摸摸她的脸,可却被柳婵真冷漠的躲开了。
这时,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恨。
他自嘲一笑,随即断断续续的低声道,“能死在你的手中,似乎……”
“似乎也不错。”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他抬头看她,眼中是破碎的祈求,“如果……”
“如果我不曾伤害过你,也不曾伤害司云华,你……”
“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吗?”
柳婵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带着厌恶与恨的情绪看着他。
邵焱见柳婵真不答,竟拖着带伤的身躯上前两步,用那双未曾染血的手去抓柳婵真的衣角,素来高高在上的他,此时此刻却低到了尘埃里恳求着祈求着她的一个答案,“回答我。”
柳婵真毫不留情的扯开自己被他拉扯的衣角,随即摇头道,“不会。”